第一百三十九章 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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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已经熄灭，石块尚有余温。</p>

苏忠义脱去衣物，躺了下去。片刻之后，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p>

毌丘禄及幕府主簿李矩面面相觑，但也没说什么，只静静等着。</p>

良久之后，苏忠义躺够了，这才起身，苦笑道：“前些时日坠马受伤，一直没好利索，后来又染病，躺了许久。唉，老了，还不到四十，就一身病。”</p>

说话间，有巫女拿着刀走了过来，仔细询问身上病痛之处，然后拿刀划割，直到见血为止。</p>

这是乌桓、鲜卑的放血疗法。</p>

就像欧洲大航海时代的水手们，一看今天天气不错，大家来放个血吧，有益身心。</p>

这种在乌桓人看来司空见惯的治病之法，毌丘禄、李矩却看得眼皮子直跳——艾灸、烧石自熨、烧地卧上、决脉出血、祝天地山川之神，素来是乌桓、鲜卑一系的传统治病方法，流传数百年了。</p>

苏忠义被放完血后，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二人，说道：“战事打得不好，郁鞠在武周川吃了败仗，损兵折将。幸武周镇军还在，但他们以固守为主，只偶尔出击。贼军围攻城池数日，大概死了两三千人吧，打不下来，便不打了，以围困为主。”</p>

说到这里，他的面容有些庆幸，道：“正月十五，诸部大人齐聚长春宫，我与刘路孤相偷戏，他被我偷得狠了，口不择言，说养着武周、高柳二镇军负担太重，被我骂了。当时他还不服气，现在应该知道厉害了。”</p>

“明日再歇一天，后天我亲自领兵三千，驰援梁昌。”苏忠义又道：“主簿无需忧虑。梁昌城还有两千丁壮，守得住。”</p>

李矩沉吟了会，道：“辅相还是小心为妙，一旦中了埋伏，全军尽墨，梁昌守军恐丧胆，届时献城以降，可就不妙了。”</p>

苏忠义点了点头，叹道：“今时不同往日了，蔼头帐下多劲骑，敝国骑军不如他，但却多了不少步军，现在就看谁能坚持下去了。”</p>

最新战况，贺兰蔼头兵分三路，南路数千骑，突入马邑郡，胜多负少，当地豪族多闭门自守。</p>

岢岚郡出动了数千骑北上驰援，捉生军亦南下马邑，与此地的乌桓合兵，大败索头。</p>

这一路敌军未退，但显然已经打成了相持局面，眼见着无利可图，早晚会退走。</p>

中路万余骑，先攻武周，不克。再分兵取梁昌，亦不克。</p>

于是只能派出轻骑四处劫掠。</p>

他们还不敢分出太多兵马劫掠，因为武周、梁昌城内各有数百骑、千余骑，一旦突然杀出，足以袭扰他们放牧牛羊马匹的地方。</p>

北路是索头的主力，一共出动了三万骑，主攻东木根山，连战连胜，多有小部落趁机投靠过去。</p>

单于督护王雀儿已率义从军八千骑北上增援，暂无消息。</p>

仗打到这会，其实不算太难看。</p>

代国吃了点小亏，但还撑得住。这或许和他们如今的体制有关，有山南三郡在，即便前方败个几场，也不至于全盘皆输。</p>

如今他们就一个策略：耗。</p>

稳守住地盘，哪怕地方上被敌人祸害得不轻，也要撑住，待敌萌生退意的时候，大举反击。</p>

李矩见自己的建议被人家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只道：“代国本钱还是比盛乐索头大的，只要撑住这一次，让索头无利可图，下次他们再想发动如此大的攻势，就没那么简单了。平城这边——”</p>

“放心。”苏忠义说道：“太夫人已自长春宫回来了，辅相卫雄等人奉命分管诸事。刘路孤、普骨闾、郁鞠都被派出去了，达奚贺若虽然不甚亲厚，但也比较恭顺。城外还有长孙等亲厚部落人马，代州乌桓兵也在往这边赶，应无大碍。”</p>

李矩琢磨了一下，发现形势确实没那么危险，稍稍放下了心。</p>

“毌丘君乃是幕府金曹掾？”苏忠义看向毌丘禄，问道。</p>

金曹掾掌货币、盐铁事——“货”、“币”两个词。</p>

郡国如果设金曹，则兼掌“市政”——贸易集市政务。</p>

“挂個名而已，除第一天外，从未到任过。”毌丘禄笑道。</p>

“怪不得没见过。”苏忠义亦笑道：“早些回去吧。八月底之前，都不会太平。如果见到大王，可具实以告，若能请动大军，胜之必矣。”</p>

“今年怕是没大军前来。”毌丘禄也不隐瞒，道：“诸路人马盯着国中，谨防有乱。”</p>

“原来如此。”苏忠义点了点头。</p>

梁王有更重要的事务，能把义从军、捉生军派过来就很不错了。有些仗，终究要代国自己打，实在危急了，梁王才会大举出兵相助。</p>

“其实，都护北上前，已请调落雁军入云中驰援，兴许八月能来。”李矩在一旁说道。</p>

“那就妥了。”苏忠义大喜道，仿佛病都好了七分。</p>

二人与苏忠义又谈了会，随后便告辞离去了。</p>

临行之前，毌丘禄扭头看了下原野中一望无际的穹庐。</p>

这个地界真奇妙。</p>

砖瓦房、木屋、草庐与毡帐都有，民人生活习性各不相同，混乱无比的同时，自有其独特的内核。</p>

六月底，毌丘禄采买完了商品，准备离开平城——因为战乱，各地商人惊慌失措，加紧处理手头货物，倒让毌丘禄捡了个便宜。</p>

六月二十九，他让手下人带着牲畜、皮革、美珠、马匹南返，自带贴身随从，一人数马，取道岢岚，于七月初十返回了平阳。 七月十一，邵勋于上林苑召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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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普部多了不少果园、菜畦、农田？”邵勋对别的不感兴趣，甚至对如今正在爆发的战争都只简略地问了两句，但对代人生产生活上发生的变化兴趣极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