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就不能选择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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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2章 四十四章·“我见那羔羊揭开第二印。”</p>

他有一瞬间觉得，与其让苏面包继续扭曲下去，不如一开始她就不存在。但很快他意识到了自己想法的恐怖。</p>

理性而言，苏面包这样的人，反而利于推动文明发展。她的眼里只有这个目标，因为一旦这个目标失利，她就会失去神明的“宠爱”，无法保护这个世界。</p>

感性而言，他忘不掉苏面包锁着的人形生物，也忘不掉她啃咬苏敬棠心脏的那一幕。</p>

——如果换一个统领者，会怎么样？</p>

这一瞬间他体察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无情，为了心安，他竟生起了抛弃她的心思。原来这就是“创作者的伪善”。</p>

苏面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双臂收紧，小心翼翼地开口：</p>

“……我让您不高兴了吗？”</p>

苏明安推开了她。</p>

“我小时候，妈妈给我读过一本书。”他望着荒原上的血迹，风吹过杂草，族民们安静跪着，不敢直视他：</p>

“【孩子，不管你是否愿意。我要强加给你曾经也强加过给我、我母亲、我祖母和我曾祖母的同样的傲慢：这种强加可以一直追溯到那个由别人促使其降生的第一个人。】”</p>

“【或许，要是他或她有机会做出选择，那他就会由于恐惧而作出这样的答复：我不想诞生。然而，又有谁征求过他们的意见呢？所以，他们出生，生活，并且在给予他人生命之后又死去。】”</p>

“【千百年来，每个人的情况都是如此，直至轮到我们。每一次，都是凭着这种傲慢，我们才得以降生于世，如果没有它，我想我们根本就不会存在。】”</p>

苏面包安静地听着。</p>

“你是否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一天，你会带着责备的心情冲着我大声哭喊：‘是谁赋予你权利，让我降临到这个世界？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苏明安垂下眼睑：</p>

“可我怎能知道把你遗弃将会更好？怎能认为你的确不愿意返回沉默？”</p>

“当年我以为，这些深奥的话，我要为人父母时才能领悟，后来我发现，我好像走不到为人父母的时候了。而现在，我意外地发现，我提前领悟了这些意思。”</p>

“苏面包，我在写出你时，没有询问你的意见。抱歉。”</p>

……</p>

“祈昼，我不会询问你的意见，也不会对你说抱歉。”世主的食指敲打着王座，懒懒道：</p>

“你永远也无法摆脱我。”</p>

……</p>

“父神，即使您询问了我，我依旧会选择诞生。”苏面包的声音很清亮，她抬起了头：</p>

“您要我去争，我便去争。您要我做什么，我也愿意为您做任何事！”</p>

……</p>

“如果有选择，我根本不愿意诞生在这世上！”祈昼颤抖地拿着长剑，剑指世主:</p>

“我不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彻底厌倦了你了，苏文君！”</p>

他的双腿在抖，牙齿发颤。</p>

鲜血滴在地面，染开曼珠沙华般的鲜红。</p>

……</p>

“既然如此，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把权力分给其他人，做一个普通人。二，接受我的情感共鸣。”苏明安说。</p>

情感共鸣，是第九世界读取他人记忆的手段，会造成强烈的情绪冲击。在各种材料都富裕的罗瓦莎，苏明安可以尝试还原情感共鸣，植入自己的情感，让苏面包感受。</p>

只不过，这样会挤压苏面包原本的情绪，所以苏明安给了她选择。</p>

或许这就是创作者的伪善，想把世界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为此可以罔顾角色的意志。苏明安无法忍受这么疯的苏面包继续当统御者。</p>

“我选择二。”苏面包毫不犹豫地点头：</p>

“我愿意成为您想要的样子。”</p>

……</p>

“——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想愿意成为你想要的样子！你这种伪善与丑恶的嘴脸，我彻底看腻了！！！”紫发的青年疯狂地怒吼。</p>

这是祈昼第一次如此强烈地爆发自己的痛苦，像一头嘶吼的狼。</p>

他披散着头发，举起剑刃，朝着高高在上的世主冲去——</p>

这是角色向创生者的反抗。</p>

这是造物向造物主的反抗。</p>

这是羔羊向神明的反抗。</p>

世主托着下巴，叹息了一声。</p>

……</p>

很快，苏明安制作出了猩红软管，让苏面包经历了情感共鸣。</p>

他没有植入自己特别私密的记忆与情感，仅仅植入了大众熟知的，但尽管如此，他表面上经历的痛苦就让苏面包痛得原地打滚。</p>

“啊啊……啊啊啊……”她抱着头，哀嚎不已。仅仅是体验苏明安的一部分经历，就让无比坚强的她几欲崩溃：</p>

“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恶意揣测我，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观众……”</p>

“老板兔，不要再针对我了……水岛川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p>

“爱德华，不许、不许这么做……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p>

“雨好冷，好冷啊……”</p>

极端的痛苦之下，苏面包尝试了自杀。</p>

苏明安并没有制止，像一位驻足云端的神明，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神情近乎悲天悯人，姿态像极了旧日之世无喜无悲的神灵，望着人类受苦。</p>

原来人性是这么逐渐被抹消掉的。</p>

有太多的事情高于一条生命之上。</p>

“呼……呼……呼……”刀刃切开脖颈的那一瞬间，冰冷的触感惊醒了苏面包，她竟然坚守住了自己的理智，放下了刀，没有自杀。</p>

她的视线放远，望向村落中月影、与竹、离黎等人的房间，仿佛有着锚点在那里拉着她，阻止了她的崩溃。</p>

汗水滑落，黑瞳涨满血丝，指节泛着青白。</p>

“还剩下一半。”苏明安说。</p>

“我还可以的……来吧……父神大人……”苏面包浑身像是浸泡在了冷水里，却仍然咬牙重新插上了猩红软管。</p>

……</p>

“【羔羊揭开第四印的时候，我听到第四个活物说：“来！”这次我看到一匹浅灰色的马，马上骑士的名字叫死亡，阴府紧跟在他后面。他们得到权力可以用刀剑、饥荒、瘟疫和野兽消灭全人类的四分之一。】”</p>

……</p>

祈昼死了。</p>

世主的剑扎穿了他的喉咙，鲜血流出。</p>

天光透亮，弥散的金黄透过玻璃洒入，光洁的瓷砖泛着洁白的光。</p>

世主抛着剑，缓缓走到祈昼面前，鲜红的衣袍下摆拖出一条血痕。</p>

“……祈昼，你和我很像。”世主抚掌悲叹：</p>

“但不同的是，我深知司鹊奥利维斯不可战胜，我找不到任何杀死他的办法。但你不同，你知道我是会死的，所以你永远都在试图杀死我。”</p>

“我是万恶的创作者、从你身上蔓延出的巨山、永不凋零的影子。”</p>

“可你知道吗？”</p>

世主拿出羽毛笔，在祈昼尸体上构写了几笔，下一刻，死去的祈昼重新睁开了双眼，恢复了呼吸。</p>

金色的眼瞳相互对视，祈昼的眼中终于出现了鲜明的绝望，而世主的眼神早已如同一滩死水，世主惨笑着抚掌，投下的阴影犹如巍峨的巨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