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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很久以来,邢小久没有想到过在事隔多年后还能和谢铭诚有什么交集,更没有想到过他会在这样一个磅砣大雨的夜晚傻愣愣地站在自己的楼下。

可是,不管怎么说,到底他还是再次出现了,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爷要给了她的一次新的转机。

之前有过期盼,可真正到了这种时候,却成了一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事情。

谢铭诚在邢小久的生命,挥下那一笔自然是最为浓墨重彩的,这个男人也一直都被她珍藏在心里,然而一个人的痴恋苦想是一回事儿,如今掀开了这一角后再次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

以前她就知道他不是个主动的男人,性格太死板,又严肃又谨慎,因此,那会儿的她总是厚着脸皮去‘蹲点儿’,守在他的营房外,或者找她家老大打听到他的消息,假装与他不期然地各种‘偶遇’。

不过,只为了和他说说话。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谢铭诚,对她是歉疚多一些,抱歉多一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她不知道。

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也不动,也不走……

如果换到五年前,看到他个这样站在她家楼下,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跑下去紧紧抱住他,诉说自己的想念。

到底是年纪大了还是胆子小了她不知道,现在她真的无法做到心无芥蒂,只要心里想到他娶过老婆,有过婚姻,有过家庭,也曾经属于过别的女人,心里就有些犯堵。

这些年的痴恋,其实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开花结果,只是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缩到那个龟壳里,就再也不敢爬出来。

他与她之间,错过的又何止是五年,那些鸿沟,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去填平。

看着他被雨声浇得透心的画面,她其实想要靠近他,可是,又不敢靠近他。

这种心情,很复杂,很矛盾。

当然她并不知道,发那条短信的时候,谢铭诚的手颤抖得有多厉害,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发那条短信,更不知道他喉咙哽咽了多久才点击了发送。

雨,越下越大。

在屋里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撑着伞下楼,缓缓走了过去,越接近那个身影,她的心跳得越快。

虽然他俩不常见到,可是她却很容易分辨得出来的这个男人,总是像块儿木头似的站在那里,一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木头。

怔了怔,她冷着脸问,“你跑我家来干什么?”

谢铭诚望着她,这么大的雨她怎么下来了?

听到雨点打在她伞顶的嘣嘣声,他倒抽了一口气,“你快进屋去,衣服湿了!”

“我问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找你。”

这不费话么?

如果是两个深爱已久的男女在这样的雨夜,说这两句话其实也算是蛮温馨的一件事情,然而这话从谢大队长那个榆木脑袋的思维控制下说出来,真的半点儿都不逗人爱。

找你,为啥就没点儿重点啊?

目光闪了闪,邢小久紧紧地盯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脸,眉目间的英气和那份憨直没有改变,没有半点儿像他这种地位男人脸上那种意气风发的张扬,只有饱经沧桑后的成熟和稳重。

也许是看多了京城里那些有钱的公子哥们游戏人间,风月无边的生活态度,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也不管她在生活中或商场上见过多少呼风唤雨的优秀男人,也从来再没有人能撬开她紧闭的心扉。

还是只有他,眼前这个傻得像块儿木头的男人。

他怎么就那么笨呢?

唉,傻站在这儿有什么用!

如果换了其他会哄女孩儿开心的男人,脑子稍微活络一点儿不早就抱过来了么?可是他却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事实上,他会翻围墙进来,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她意外了。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里,周围的雨雾一点一点的升腾,她看着雨水从他的头顶淋下,额头,眉眼,浑身上下,无一不湿……其实整个心脏都在狂跳,很心疼,很心疼。

可,她是个女人啊!

缓缓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她微微牵唇,用仅比雨声稍大声点儿的声音问:

“谢铭诚,你找我有事?”

“没事,我就想看看你。”

“现在看到了!”

“看到了,小久,我对不起你。”

闭了闭眼睛,小久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被雨雾弄得有些潮湿了。

她最不需要听的就是道歉,事实上他也没有错,而她更是从来就没有怨怼过他,感情这种事儿上,从来都没有谁对谁错,她自己的情感,她自己的一厢情愿,不需要他来买单。

“你没有错,雨大,赶紧回去吧。”

“小久,只要你原谅我,让我做啥都成,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你指东我绝不往西!”谢铭诚的眼眶儿有些发红,口气里带着软软地请求。

“这事儿都过去了,我都差不多忘记了,你更不欠我什么,说原谅太可笑。”

看到她冷冰冰的小脸儿,可怜的谢大队长满脸都是焦急的神色,还有在闪电劈下时猛烈跳动的心脏。

他抬了抬手,很想上去拉住她,可是半秒后还是垂了下来,“小久,我这人嘴笨,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好。”

心里不停地挣扎,邢小久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被这个傻瓜给揪痛了。

“不说了,你赶紧走吧,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儿,别被警卫抓住坐大牢。”

平静的语气说得云淡风轻,而脸上冷漠的表情更让谢铭诚沮丧,他记忆里的小久是笑得比菜花儿还灿烂的娇娇小姑娘,看来这些年她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就连性子也完全变了。

他看不懂她,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她究竟还有心,或者说无心。

“小久,我……”

淡淡地看看他,邢小久盯着他的抬起又放下的手:“你怎么?”

他的声音透过雨雾传过来时,有些许的抖动,他其实很想告诉她,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半时半刻忘记过她,心窝子里装的全都是她,也一直只有她。

可是,在她蛮冷的目光注视下,他紧张的开口却变成了,“小久,只要你能解恨,捅我一刀都成。”

“你赶紧走,我不想再见你。”小久恼了。

“小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他那又紧张又愧疚又真诚的脸,邢小久的脸部表情有些扭曲,无奈有几分,心痛有几份,挣扎有几分。

无奈这个男人的傻,心疼这个男人的直,挣扎自己到底要不要像以前一样主动一点儿?

微微晃了晃神儿,最终女性的矜持还是战胜了情感,她到底不是青春年少的小姑娘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心里叹了叹,轻声说,“我上去了,再见,谢铭诚,你记住了,咱俩谁也不欠谁的,过去的都过去了。”

说完,她撑着伞转身进了屋,没有再看他一眼。

过去的都过去了么?

谢铭诚攥了攥拳头,看着她的背影有些颓然。

是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奢求她还像当初那个不解世事的小姑娘一般喜欢他?那他提出什么让人家跟他的要求,会不会太突然太傻太不合理了,没把人给吓到就不错了。

站在雨里,他半晌没有动弹,因为暂时没有东西可以支撑他的身体,他怕麻木的腿脚一动弹就会倒下去。

无良作者打个岔:谈恋爱这事儿吧,在初期阶段属实蛮伤神的,互相折腾来折腾去,猜来猜去一团乱麻。

剪也剪不断,理也理不顺。

一个字表达,傻。

镜头拉回来,不知道站了多久后,雨雾里的谢大队长终于有些颓废地从来时的围墙边儿翻了出去,移动的时候步子很是缓慢,完全不像平日里那副刚毅迅猛的样子。

而站在楼上窗边儿的邢小久,紧紧地拽着窗帘上的流苏望着那个身影出神。

因为站得高,所以她看到了他翻出围墙的时候,跌倒在雨地里的样子。

他摔了!

心里一痛,她真的很想跑出去扶起他。

可是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做,脑子里只能不断地问自己——

邢小久,你该怎么办?

她爱谢铭诚,几年前爱,几年后爱,爱得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但是为什么现在他明明到了眼前,她却没有了几年前的勇气?

——★——

雨后的清早,空气格外的清新。

景里。

连翘醒过来的时候,火哥早就已经不在床上了。

喟叹着自己的懒,她真的很佩服那男人,从军事素质和军人作风上来讲,火锅同志真的保持得蛮好的。

半眯着眼睛,还未彻底睁开,她就觉得有人在亲她的脸,软乎乎嫩嘟嘟的,不由得掀唇一笑,不用猜也知道是她的宝贝闺女。

“三七,别闹啊!”

下一秒,她差点儿被闹钟的铃声给震破了耳膜。

那正惊叫的闹钟被她家的小恶魔给拿到了耳朵根儿上,机关枪似地炸得嗡嗡响——

“连三七,真要命!”

受不了地捂着耳朵,她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小家伙儿笑眯眯的小脸蛋儿,“妈,赶紧起来了。”

“吓死我了,知道不?”

“不吓着你,你能起来么?懒猪妈妈。”

被女儿稚声稚气的数落了,连翘默了,仔细琢磨觉得自个儿还真是有点儿不着调了,哪里有做人媳妇儿和老妈的自觉性啊?

可是,这能怪她么?

昨晚上她就跟那砧板上的鱼肉似的,任由那大屠夫给霍霍来霍霍去,折腾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她哪里有劲儿早起啊。

悲!

轻咳了一声儿,她隐了隐睡衣,蹙着眉头问,“你爸呢?”

三七撇了撇嘴,小手学她老爸的样子去捏她老妈的脸,“邢烈火先生在楼下准备出发呢,老妈,快,快,快!”

一连三个快字儿,很立体的体现了三七小美妞那份焦急的心情。

在女儿恶魔般的折磨下,连翘迅速起床洗漱好下了楼。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就是有些诡异。

一家三口,一人一碗素面,素面碗里就飘着几根儿青菜,包括三七也没有逃脱这个可怜的命运。

两母女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在邢爷黑沉沉的面色威压下,都神奇般的没有抗议,乖乖地就将碗里的素面给拨拉干净了。

吃完早餐,一家人就准备出发了。

看着火锅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到汽车后座,连翘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瞅了瞅,不经意地瞥到他竟然装的全是祭祀的用品,香火蜡烛,纸钱冥币,不由得诧异地问。

“火哥,这是……”

男人的面色特别沉重,没有直接回答她,长臂却伸了过来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然后将她扶到车上坐好。

“开车!”

多诡异啊!

连翘心里真不太自在了,然而他没有说,她也不好再问了。

“连翘,你怎么不问了?”

心里一梗,连翘对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有些无语了:“问了你不说啊?”

这时候,汽车刚好行驶到一个红灯口停了下来,邢爷心里似乎憋着什么劲儿似的搂她到身边儿,闷了好半晌才说。

“去看我妈。”

“呃,你妈?!”

这个连翘是知道,他妈妈死了很多年了,这是去祭奠?

见她不说话,邢烈火伸手在她头发上轻轻地往下顺着捋着,语气里全是沉重:“傻样儿……连翘,我妈她,她死得很惨,这一转眼,我妈过世都已经13年了,她走的时候,小久才14岁……”

似乎不太愿意回忆起那些往事,他说这句的时候,脸上全是隐忍的痛苦。

“火哥……”连翘抓紧他的双手,见到他难过,自己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也失去过亲人,特别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

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邢爷紧紧地搂住她,低低的语气更像是自言自语。

“没事!”

说完,沉默。

看来不管多么坚强的人,都自有脆弱的一面。

连翘紧紧捏住他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安慰,身体靠在他身上,没有再出声打破他的沉静。

……

一路行来,汽车最后停在一个大院儿门口,修缮整齐的院子是那种古建筑的园林风格,怎么看怎么和谨园类似。

大院儿门口,木制鎏金的匾额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渭来苑。

渭来苑!

这仨字儿在连翘心里已经被例为了传说级,神秘得她一直都窥不透究竟是什么地方,整整过了这么多年,她才知道竟然是火哥母亲生前的住宅,也是她的骨灰安放地。

大门口,大武‘嘟嘟’地摁了两只喇叭,大门儿便洞开了,汽车径直开了进去。

停好车,邢烈火下车把后座的那些祭祀用品拿了出来让大武提进去,再绕到前面儿把三七抱下车,又替连翘理了理衣服,才抱着三七拉了她的手往屋里走。

不得不说,渭来苑真的很大,还没有半点儿荒凉的感觉,能瞧得出来长期有人整理和维护,主屋是座三层的仿古小楼,带着点儿晚清时期的风格,雕花的窗户做工精巧,木质的大门很沉重。

连翘的神经,有些紧张。

丑媳妇儿来见婆婆,哪怕是见过世的婆婆,她竟然也会有紧张的感觉,缓出手来她捋了捋头发,镇定着情绪。

吁……

不要怕!

进了屋,里面儿的布置和建筑风格完全一致,古色古香,好些个看着就年代久远的青花瓷瓶大小不一的立在那儿,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儿的绿色植物,看着生机盎然。

当然,除了植物,还有人,两个女人,一个是邢小久,正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面色沉静如水,仔细一瞅有些儿戚戚焉……

另一个坐在小久旁边的她不认识,看上去约摸四十多岁,韶华逝去却还能看出来年轻时候的美貌痕迹,神情肃穆而庄重,有些骇然的是她的右手,似是非常严重的烧伤或烫伤,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可能是被这种沉重的气氛所感染,一向喜欢闹事儿的三七小美妞也没有吭声儿,不过大眼睛却东张西望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写满了好奇。

打量了她们几秒,那个不认识的女人最先开口,“烈火,你来了啊!”

“嗯。”

火哥揽了揽连翘,介绍给她,“宣姨,这个就是连翘,这是我女儿三七。”

被唤着宣姨的那个女人面儿上露出一抹笑容来,望了连翘一眼,用左手朝三七招了招手。

“来,小丫头,过来过来,让宣奶奶瞅瞅……哎哟,真漂亮的小丫头!”

她这边儿刚一出声儿,连翘就听出来了,虽说过去了六年时间,声音与电话里也有些差异,但她还是能确定这个就是与她有过两次通话的女人。

而且,凭着直觉,她知道这个宣姨不喜欢自己,哪怕她脸上一直带着笑。

不过见火哥和小久对她的态度蛮尊重的,即便弄不明白她的身份,还是拍了拍有些别扭的女儿,轻声笑说:“去,叫宣奶奶好。”

听了老妈的话,三七没有走过去,但是却乖乖地并着腿,弯腰九十度的鞠躬。

“宣奶奶好!”

眉头挑了挑,连翘对这个女儿的思想摸不准,她一般这样恭敬的时候最要人命。

不过宣姨似乎蛮高兴的,笑容看着又慈祥又和蔼,“好,好乖的小丫头啊,真让人喜欢,要是姐姐在的话……”

说到这儿,欲言又止,抬起左手就开始揉自己的眼睛。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火哥将三七抱了起来,又拉了连翘的手,带头先往外面走。

其余人,紧随其后。

一行人出了屋子就往园子深处走去,经过了那条长长的铺着鹅卵石的林荫小道后,一个湖中亭般的建筑落入眼帘。

准确来说,不能称之为亭,应该称之为墓,湖中之墓。

连翘心下,有些瘆,大概知道那是谁的墓了。

被火哥牵着手七弯八拐地穿过湖中回廊,走到墓前,那儿有一座修葺华丽的墓园,最前面竖着一块儿汉白玉的石碑,仔细一瞧,碑上刻着的全是带着古风的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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