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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主动送上门来的人才
李贤的记性不可谓不好,成天四处瞎逛,那些权贵大臣他几乎个个都熟,包括人家家里的儿子女儿也不例外。然而,某些不受他老妈待见的人却是例外,至少,他不可能顶风作浪,为了结识几个人而去触老妈的霉头。高家和长孙家的亲戚关系太近,又不像长孙延那样有别的用处,对于高家究竟有些什么人,他自然是十万分不熟。
此时此刻,面对高政喜形于色的模样,他愈发觉得这事情古怪,正想开口相问的时候,却只见对方倏然踏前三步,旋即竟是一揖到地。
“我对六公子仰慕已久,谁知今日竟会在此地得见,实在是幸会幸会!”那高政没等李贤反应过来,便朝身后的随从叱喝了一声,随着闲杂人等退去,他便满脸笑容地道,“六公子那些犹如神来之笔的主意,我不知研习过多少次,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瞒六公子说,若不是借助你的声名,怎么也不可能有我的今日!”
这话怎么这么古怪,似乎他李贤今儿个还是第一次和这家伙见面吧?
倘若说一开始李贤对高政的第一印象是稳重冷静,那么现如今他这评价便完全更改了过来――除了狂热两个字,没有其他形容词适合这家伙了。当下他竭力定了定神,便慢悠悠地开口问道:“高三公子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奇了,我的声名和你又有何干?”
他这话可谓是带着几分责难的味道,但高政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笑吟吟地说开了。他固然是说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李贤却听得凉气大冒。
要知道,李贤现如今生意固然做得不错,产业身家也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但从根本来说,他只是负责提供创意,真正负责操作的是贺兰周,他完全是一个撒手掌柜。谁曾想到,眼前这高政却迷上了他的发家史,不知怎么耍嘴皮子说动了其父高真行,竟是由得这么个贵胄公子暂时接管高家在南市的产业。短短一年下来,高政就去掉了暂代两个字。
官商勾结、政府订单、兼并、打压……种种伎俩从这么个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年轻人口中吐出来,李贤竟是忍不住心里打鼓。最最古怪的是,高政那对数字的极端敏感狂热下,流露出的那一丝掩不住的冷静。
此时此刻,李贤方才再一次仔仔细细打量面前的这位仁兄。只见高政头顶进贤冠,身穿一袭宝蓝色的瑞锦纹对襟长袍,脚蹬鞣皮靴子,整个人显得精神利落,却没有刻意张扬的感觉。然而,那双时而狂热时而冷静的眼睛却让此人和大多数贵胄公子哥区分了开来,至少,李贤在这大唐这么多年,就不曾看到有谁拥有这两种完全相反的特质。
然而,最让他难以招架的是,对方仿佛真的把他当成了商业天才,一个个问题连珠炮似的冒出来,不少甚至稀奇古怪,好容易抵挡了几招之后,他终于失却了继续下去的气力,赶紧使了一招太极推手,提起了薛仁义的香料之事,本意也是想看看人家的表现。
高政先是一皱眉头,略一思忖却微微笑道:“既然是六公子出面,那薛仁义我就放过他好了!我朝用香料倍于隋时,有从海路运来的,还有经西域安西四镇运来的。不瞒六公子说,自打贞观的时候起,这市面上的香料,约莫有五成出自我高家门下。这薛仁义初来乍到自以为钱可通神,我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其实,就算他得回了香料,这铺子也未必开得长久。”
“行有行规,家有家规,用香料的大多不是寻常百姓,而是富贵人家。富贵人家的主人不会自己出来采买,都是管事代办,甚至有些大家大宅,几代人都在固定的香料铺采买。不说其他,光是我家掌握的数百条调香秘方,就足可让人不会换地方。”
这话说得自信满满,却又让人不觉得反感。而初次见面就如此交浅言深,更是让李贤觉着讶异。如果说他先前还对这高士廉的孙子有些提防,那么,现在他更多的就是兴趣。对方话头打住,这便轮到他开始发问了。
于是,天南地北的胡扯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李贤觉得高政人聪明不拘泥,最难得的是,这么一个对金钱敏感的家伙,居然对于经史都能够倒背如流,古今中外的史实信口拈来,以这么点年纪来看,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他们俩在里边聊得高兴,外头的人就高兴不起来了。这秋天吹吹凉风固然不打紧,但心里揣着担心在外头苦等吹风,滋味自是更不好受。
尤其是屈突仲翔和周晓刚刚因为好奇,大衣裳丢在里头的房间中,好奇地跟着去瞅了瞅扣押的那百车香料。现如今只能在外头等着,凉风吹得身上冰冷不说,更把他们身上的香气带往各方,还得承受满大街大姑娘小媳妇含情脉脉的目光,自是犹如冰火两重天似的。
用拳头逼问出了里头那个人的名姓,屈突仲翔自是在心里把高政骂了千遍万遍,而周晓在那里冥思苦想了一阵子,忽然一拍巴掌道:“我知道了,定是那个高家三少!”
高家三少是谁?屈突仲翔顿时陷入了茫然,他认识的都是些纨绔,虽说后来在推销兵器的时候搭上了不少大臣,但是像高家这样的文官世家,他自然很不熟悉。
而周晓身为临川长公主和周道务的儿子,在这方面的情报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当下就把高政三岁认字五岁读经史七岁赋诗之类光辉事迹说了,末了见屈突仲翔满脸不屑,便强调指出,自高政接手高家明里暗里的生意之后,这些产业的收益无不增长了一倍。
这时候,屈突仲翔方才两眼放光――之所以跟着李贤混,是因为觉着跟随这位沛王有“钱途”,能够脱去纨绔的帽子风风光光。现如今听说还有这么一位财神爷,他的兴趣自是别提有多高了。
当高政和李贤一席长谈完毕,李贤把高政亲自送出门。而两人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便引来了齐刷刷的注目礼,其中,屈突仲翔的目光最是灼热。李贤早知其秉性,此时便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这边人一走,那边屈突仲翔便蹦了过来。
“六郎,刚才阿晓说那家伙是高家的财神爷,真的假的?”
此时,根本不用李贤回答,便有一个小吏上前插嘴道:“当然是真的,只不过这高三少低调得很,并不经常出面,这年头,到底是讳言商事,说出去不体面的。不说别的,南市三千多铺子里头,高家原先有百多个,而且大多是卖香料的,一年又吃下了各行百多个铺子,可不都是高三少主事之后的事?”
他这话音刚落,旁边的几个小吏就都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了,直到主事把人统统赶了开,这才安静了少许。而李贤却在思考刚刚高政仿佛无意间露出的一丝口风。
“这年头,仆大欺主的事情到处都有,不管是早就败落的门庭,还是如今依旧风光显赫的门庭,总有那么些人,打着大义的旗号做那么些龌龊的事情,着实让人厌烦啊!”
这些日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弄得一向很有平常心的李贤颇有些疑神疑鬼的势头,所以在乍一看到高政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事情是否和高家有关。虽说高政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但他还是在心里头把一句话掰碎了思量。
与此同时,没了贺兰敏之这个累赘的荣国夫人仿佛忽然焕发了青春,那座昔日大隋第一臣杨素的宅邸中几乎是夜夜笙歌曼舞,宴会无数,来的都是一些朝廷官员的家眷――这其中,出自中小家族的女眷占了多数。而顶着弘农杨氏以及第一诰命双重身份,荣国夫人杨氏充分发挥了其长袖善舞的特征,把工作一直做到了人家家里。
总而言之,大多数人都是来的时候心怀忐忑,走的时候兴高采烈,回头自不会忘了吹枕头风。
与此同时,李弘“亲自”找来的名医秦鸣鹤,也正式开始了其御医生涯,每日在太子的陪同下出入贞观殿为李治针灸。而武后的执政道路,在先头的大刀阔斧整顿下,仿佛变成了坦荡的通途。
在内外一片安静,天下一片太平的情况下,制科悄无声息地临近,就连早早住满了洛阳大小客栈的士子,仿佛也一下子都压低了声音,变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就在九月九日重阳节前三天,李绩的嫡长孙李敬业的二十岁生日,也悄无声息地到了。
二十岁及冠加元服,此乃一个男子一生中最最重要的日子。所以,当李家的帖子一下子洒满了全城权贵宅邸的时候,仿佛是一下子迸发似的,整个洛阳城猛地热闹了起来。当内廷颁文,声称皇帝皇后将亲临观瞻之后,气氛更是推向了更高点。
更多人关心的是,作为英国公嗣子,李敬业一入仕,将会是几品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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