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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曹家插手杨氏兄弟之争,展伯雄一直警惕地关注着。从他的本愿来说,他也希望杨氏内乱,以便从中渔利。但是当曹家插手之后,展伯雄就不希望杨氏继续乱下去了。
曹瑞希此人野心勃勃,有野心的人很多,说不好听些叫野心,实质上与雄心有何区别?问题是曹瑞希做事太不择手段、太没底线,如果让他左右了杨家,那么近在咫尺的展家又将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这一日,展伯雄正和几个心腹手下商议,众人对曹家的举动都深怀戒心,但就此与杨羡达站在一起又缺乏足够的勇气,正商议间,一个武士走入大厅,来到展伯雄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展伯雄微微有些惊讶:“播州杨氏?”
他接过拜贴看了看,便抬头道:“各位,此事容后再议,先散了吧,我要见一位客人!”
手下众土舍、头人纷纷散去,展伯雄独自站在大厅中,负着手徐徐踱步,猜测着播州杨家派人来的用意。
播州杨家名列四大天王,与展家的实力相差极大,展伯雄平素有心巴结,却也无缘与杨应龙攀交,今天杨应龙竟主动派人登门,不免令展伯雄浮想连翩。
赵文远被迎进了客厅,双方寒喧一番后,展伯雄就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正题:“咳!赵土舍,不知杨大人遣你前来,究竟有什么事吩咐展某呢?”
赵文远呵呵一笑,连忙道:“展土司太客气啦,您与杨大人同属土司,各据一方。哪敢说对你展大人有何吩咐。事情是这样的……”
赵文远微微直起了腰,道:“展家有女,名曰凝儿,慧黠伶俐,贤淑温良。我家土司大人甚是心仪。特遣赵某前来说媒,希望能够迎娶凝儿姑娘为妻,两家永结秦晋之好。”
展伯雄听了这句话一时竟呆住了,他想过了赵文远此来的种种可能,就是没想过是为了结亲。和杨天王结为亲家?一念至此,展伯雄几乎要仰天大笑三声。
杨应龙已经有妻子了。这一点展伯雄知道。可土司不同于普通人。普通人正妻之外那是妾,皇帝正宫之外那是妃,所享有的身份地位是不同的,土司就是小一号的皇帝,做他的侧室。不丢人。
展家本来和安家有联姻,但那次联姻是安家下嫁女儿,意义是截然不同的。安家偌大一个家族,下嫁一个女儿给展家的一个土舍,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捎带着笼络之意。
而展家嫁女给杨天王本人,做杨氏大土司之夫人,成为播州海龙屯的二号女主人。这其中蕴含的政治意义就太强烈了,放眼整个石阡,以后还有谁敢小觑展家!不过凝儿……
展伯雄的眉头忽然跳了跳。那丫头脾气暴躁,整天只知道舞枪弄棒,既不会女红,也做不得羹汤,杨天王也不知从哪儿听说她温良贤淑来着,可别嫁过去后令杨天王不满意。
再说。凝儿终究是侄女,比亲生女儿差了一层。如果是嫁个女儿过去,自己岂不摇身一变。成了杨天王的正牌岳父大人?
展伯雄忙道:“多谢杨天王青睐,杨天王乃人中龙凤,若能与天王结亲,实是展家的荣幸。只是我那侄女儿貌相固然不差,可‘妇功’方面……,咳!她父亲死得早,母亲又过于宠爱,我这做伯父的也不好多管,所以在这方面……”
展伯雄倾了倾身子,试探地道:“展某有六女,适婚未嫁者尚有两人,姿容之美丝毫不逊于凝儿,不知杨天王……”
赵文远听了心头一声冷笑,若非为了刺激叶小天,促使他更加热衷于权利,不择手段地扩张势力,把山中生苗尽快带出山来,杨天王会来展家说亲?
当然,在此目的之外,杨天王是否也有借此报复于珺婷转投叶小天怀抱的念头,那就不得而知了。杨天王对此表现得风轻云淡,他实在无从揣测。
若是展家随便嫁个女儿过去,与叶小天有个屁的关系,能起到刺激叶小天的作用吗?赵文远微微一笑,道:“其实,在水西的时候,天王是见过凝儿姑娘的。”
赵文远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什么温良贤淑,那就是一句客套话,你别当真!杨天王就是看上展凝儿了,你当是买卖东西,还能讨价还价么。
展伯雄脸上一热,道:“展某明白了。赵土舍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了,请在我府上做几天客,歇息一下。展某这边要和凝儿的母亲商议一下,要定亲,也有许多事情要准备啊,哈哈……”
赵文远微笑起身,拱手道:“好!婚事既然议定,那杨展两家就是姻亲了。从此后,便是在杨土司面前展大人也是至亲长辈,赵某只是天王的一个家臣,展土司大可不必如此客气,令赵某惶恐!”
室外春寒寥峭,室内温暖宜人。田妙雯一袭轻衣,折腰而坐,纤纤的腰肢用银白色的腰带扎成一个蝴蝶结,修长的颈子优雅地扬着,仿佛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桌面上,摆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青花瓶儿,旁边还摆着一把银剪刀和几枝从花房撷来,还带着露水的花枝。田妙雯修修剪剪的,面前瓷瓶中便渐渐现出雅趣天生的婆娑花影来。
插花人好手纤纤,究竟是那妙手插就的瓶中花儿更美丽,还是案旁弱不胜衣的美少女更胜一筹,一时也分不清了,大概算是人与花心各自香罢。
障子门忽然重重地拉开了,展凝儿一身劲装,手中提着一口宝剑大步走了过来。
“砰!”宝剑重重地顿在了案上,紧接着展凝儿愤愤坐下,用力一捶桌子,尚未固定的优美花枝顿时散乱。
田妙雯也不懊恼,只是扬起细细长长的眉梢儿,好奇地瞟了她一眼。展凝儿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自己就开口招供了,地道:“我伯父要我嫁人!”
“嫁人?恭喜呀,想不到我这次来,还能吃你的喜酒!”田妙雯先是一怔,随即眉眼中就溢满了笑意,展凝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我伯父要我嫁给杨应龙!”
田妙雯笑容一僵:“杨应龙?”
田妙雯脱口问道:“是杨应龙来向你家求亲的?”
展凝儿愤愤地道:“是啊!那个专好人妇的不要脸家伙,吃错药了么,怎么就突然跑到我家求亲来了。我大伯简直是疯了心,前次要把我嫁到凉月谷去,跟我说果基格龙是铜仁第一勇士,现在又要把我嫁到海龙屯去,对我说杨应龙是黔地第一豪杰!哈!接下来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把我嫁给皇帝,因为他是天下第一人啊!”
田妙雯没有理会展凝儿的揶揄,而是急急思索着杨应龙的用意。但杨应龙的目的实在太过隐晦,即便是知道他清楚叶小天的底细,也知道叶小天有个一模一样的兄长,一时之间怕也想不到他要谋划什么,与他向展家求亲又有什么关联。
纵然是狡智如狐的田妙雯,匆匆思虑一番,却也不得要领。她和安家、宋家不同,安宋两家早已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看出杨应龙的野心,虽无实证不能指摘,却已暗中戒备,对于杨应龙想做的一切,他们都是本能地能阻止便阻止。
但田家不同,田家已然没落,作为在四大天王中地位岌岌可危的田家,他们要做的不是去阻止谁一家独大,而是如何利用形势,让田家如何崛起。
所以,展家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对田家来说有没有利用价值。因此田妙雯思索一阵,未得要领前,便未确定自己的立场。她垂下的眼帘轻轻张开,见展凝儿懊恼气愤的样子,便道:“现在怎么样了,你伯父不会已经答应了吧?”
展凝儿愤愤地道:“他会不答应吗?能抱上杨应龙的大腿,叫他把自己女儿送去,只怕他也求之不得!”
这句话出口,她忽然醒觉自己作为晚辈,不好如此评说长辈,便又说道:“我娘一向没主意的,大伯跟她一说,她就同意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田妙雯眸波一转,反问道:“你现在想怎么办?”
“我?”展凝儿想了想,喜道:“我离家出走好不好?我躲到你家去,他们找不到我,婚事也就吹了。”
田妙雯道:“好!只是你伯父作为一族之长,已经答应了人家,如果你离家出走,婚事告吹,杨家必然怨怪你大伯。你大伯到时会不会难为你母亲?”
展凝儿呆了一呆,如果因为她而令展家受到强大的播州杨家的压迫,就算她大伯不方便出面,展氏家族的人因此迁怒于她母亲,对生性软弱、身体又不好的娘亲来说,那冷言冷语、白眼嘲讽怕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想到这里,展凝儿又蔫了,没精打采地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对了!”展凝儿忽又精神起来,一把抓住田妙雯的袖子,道:“你的主意一向多,你快帮我想个办法!”
田妙雯无奈地道:“人家是来娶亲,又不是来抢亲,况且你大伯和你娘亲都答应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呢……”
展凝儿目光炯炯:“不过什么?”
田妙雯悠然道:“你天天都要骂上几声才舒服的那个死没良心儿,不该想想办法么?”
:诚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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