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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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了什么，阿扎克？”哈索尔·玛特站在首席黑鸦身旁，仿佛正透过阿里曼的眼睛，看见这位目光长远的灵能大师所见的遥远世界。“过去还是未来？”</p>

阿里曼从眺望中被打断，他转过头，面色被疲惫染得发暗。</p>

“过去是未入正题的序言，未来是尘埃落定的后记，”他喃喃，从腰间取下《尼凯亚圣典》的第一本拓印，他所念的是马格努斯签在扉页的题词。“至于现在，我依然看不见返回普洛斯佩罗的道路，哈索尔。就连星炬的光芒都暗淡不清。”</p>

“你也无从得见道路，”哈索尔回答。</p>

“我在尝试。我们必须与我们的另一半军队会和，或找出更多的答案。我想，就是这个时刻了。”阿里曼低声说，做了一个手势，眼前的透明玻璃中涌起光滑的深红暗影，浩瀚洋的阴影在玻璃上勾勒出类似磁流的有形表现。</p>

“为了黑鸦最初的远见。破灭的远见。”哈索尔说，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低沉的东西，微弱得像暴雨前地面草叶的闷声低泣，触动了阿里曼的心。</p>

一瞬间，那种如耀眼白光般穿透心灵的灼热疼痛又回来了，一半是他童年时的泰拉新雪带来的印象——空气中沉降的工业废渣，一半是普洛斯佩罗粼粼波光的海。这两种光芒给他留下了很深的记忆，它们在黑暗降临的恐怖瞬间里短暂消失，又迅速归来，支撑起他抬着下巴的头颅。</p>

“是的，这儿必定有一条道路，让我们回到普洛斯佩罗，或以泰拉为中转……”</p>

哈索尔·玛特看了他一会儿，直到玻璃之外的宇宙彻再次彻底暗淡下去。澄澈的黑暗，缓慢的黑暗，无从前进的黑暗。</p>

“祝我们好运（luck），阿扎克。”亮羽的圣堂讲师说。</p>

“祝我们被保佑（blessed），”阿里曼修改了玛特话语里的一个词，他吐出这个词时，心中所想的绝非祈祷。</p>

玛特离开后，阿里曼翻开圣典的抄本，手指按压在马格努斯曾经亲笔落下签名的位置，一簇位于灵魂的火从他指尖超物质地点燃，细碎的燃烧声在世界背面响起。</p>

签名从抄本中浮起，如墨水的藤蔓生长延伸，一直向虚空中寻径蜿蜒，直至末尾烧出一线赤红的火。阿里曼紧盯着这簇火的流向，在展现出方向的第一個刹那将它掐灭。</p>

父亲离去前，拒绝了他的陪同，并告诉他自己将前往泰拉。他生前留下的最为明显的灵能痕迹，无疑也向着泰拉而去。</p>

他稍稍越过了马格努斯给他们划定的线，扩大了灵能的输出和运用范围。如此，他终于看见了唯一一个可以追踪的定点，一扇可以推开的门。</p>

阿里曼深深地吸气，在指尖勾勒出一道图纹，他的声音瞬间传遍整艘荣光女王级舰船。</p>

“原体侍从阿蒙正守候在普洛斯佩罗，而我们却找不到与他会和的道路。但我们不能继续长久地在黑暗中徘徊。”</p>

“我们千人先往泰拉去，千尘之阳们。我看见了隐藏的道路，这途中可能风雨弥漫，荆棘丛生，但我们有了一个方向。在那儿，我们将寻求与父亲有关的一切，并请求这风暴的季节里帝皇的保佑，请求一道返回普洛斯佩罗的灯塔之光。”</p>

阿里曼顿了顿，他感受到一声回响般的警告，却没有任何来源。这是他理智中的惧怕，还是超越理性的感伤？</p>

“我将亲自为万丈光芒号导航，”他说。“纵然真理伤人，前路渺茫。”</p>

他话语的回声在舰船里渐渐地淡去，不久后，他就要去导航大厅中握住旗舰的船舵。然而，他仍站在这儿，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凝望窗外的暗影，似乎抱着某种希望，希冀于黑暗中有人在他面前出现。</p>

“那就没有办法了，”他轻声对自己说，“只有这一条可选的路了。”</p>

——</p>

“帝皇为我们指引前路，”阿西曼德说，心不在焉地凝视着眼前的水池，人工投影的月相在水中微微荡漾，时而亮起到近乎燃烧的亮度，时而又暗如流明灯外的光晕。月相亦在有规律地更迭，如同伴随着他们盘绕的思绪一同前进。</p>

导航员在不久前向他们送来消息，称帝皇的光辉在数个月的狂暴黑暗阻隔后，又重新萦绕在了他们周围，从混乱不明的亚空间中看去，星炬的光仍然暗淡难辨，但新的、单独的暗光正抚触他们的心灵，用躁动与受伤的碎片，指出一条明确的道路。</p>

他们的答案无法消解影月苍狼们内心的沉重，何况考虑到他们将要执行的任务……</p>

“原体马格努斯到底做了什么？”洛肯无法不问。</p>

他刚刚经过了影月议会邀请他加入的仪式，此刻正与其他四名战士围绕在映月的池边。在这儿他感受到一种相互连系的紧密缠绕，就如他们五人被同一根线绳所串联缠绕，为面对未来做好了他们需要的准备——或者他们能做到的准备。</p>

“哦，我不知道，”托加顿说，他口中喷出的气息在温度较低的湖面上映出一层白雾，“我不知道，加维尔。我宁愿相信……其中有什么误会。”</p>

他坦然地说出了后半句话，其他人不以为奇。他们相互望着，而后沿湖坐下，洛肯捕捉到他们眼中相互交换的隐隐闪光，也跟着坐在了赛扬努斯身边。</p>

“我们都有自己的看法，”赛扬努斯说，侧过脸看着他，“父亲挑选我们时，看重了我们不同的特质。”</p>

洛肯意识到这是一次对他的意见征询。</p>

“你可以有话直说，”阿巴顿向前伸出头，看着洛肯，“你不会比托加顿更吵的。”</p>

“我——”他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我想我们需要履行帝皇的决断，作为帝皇麾下的战士。正如第一军团和第六军团为帝皇所做的一样。”</p>

“继续。”赛扬努斯向他点头。</p>

“但是，我们也许可以给予一些不违规的宽限，”他继续说，在心中对着自己点头，“我们想办法要与第十五军团谈一谈，然后，倘若这其中确有回转的余地，倘若第十五军团愿意悔过他们的错误，倘若他们没有作乱的迹象——我们也要把这一切回禀泰拉。”</p>

苍狼们面面相觑，沉默在湖边扩散并加深。</p>

“这意味着我们将在帝皇命令的边缘把控距离，”阿西曼德轻声说，“稍有不慎，我们也有卷入可能的叛逆的风险。出于同情，出于旧日的友谊，我们不相信千尘之阳的背叛。然而，我们的同情又有什么根据呢……”</p>

“你认为我们失去了原体，因此必须更加谨慎；一步踏错，不会再有人为我们换来挽回过错的余地。”洛肯说，环顾周围，眼神逐渐坚定，“但我们不能因为失去父亲，就改变我们原有的品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