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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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里拥有惰性，马格努斯想，网道的浓雾在这片粘稠的汪洋中遮蔽着他的视野，让他如同置身于隐性的束缚之网中，既难以探明道路，又不易进行移动。</p>

银匠留下的轨迹被他从迷雾的间隙中寻出，他用流淌的灵能追踪着那个胆敢在网道中搅弄风雨的神秘灵能大师。</p>

轨迹将自己编织成为绒线的白鸟，展翼飞起，羽翼切穿网道十字路洋溢的粘滞雾气，带领绯红君王避开徘徊在十字路的幽灵幻影——所有这一切都是从过去至未来无数灵魂回响制造的残影，寻找银匠移动时带来的水晶光辉。</p>

这里是维格贝拉赫（Uigebealach），网道深处的惰性十字路，即使网道之中的时间流本就不同于现实宇宙，但这里的时间流动则更为特殊：它减慢，乃至彻底停止，又或者它不沿着常规的航向正向前行，而是在横向的轴上来回移动。</p>

牺牲的灵魂亦能在此永存，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永恒地不断强化……</p>

如果放在平时，这将是珍贵的研究对象，但马格努斯已经后悔来到了这儿。</p>

当银匠艾略霍斯现身于网道深处时，他第一时间告别莫尔斯和佩图拉博，返回他位于泰拉的真正身体，而后从日冕塔底层的冥想室里几乎是弹了起来，顺着黄金王座后的入口，深入这片耗费他百余年心血的路径，寻找着那个可疑的显形者。</p>

机械神教的辅助人员向他注目，架设完整的路径轨道在他身后飞驰，无数道重叠交错的复杂咒语全部是他亲手排列设计而成，帝国的秘密运输船在港口落锚，每一艘船往返于泰拉和涅克洛蒙达的时间，都快过最短的亚空间航道，而安全性更是获得了极高的保障。</p>

日后，整个帝国都将仰仗这条不可取代的重要航道，甚至帝皇的传奇计划也依赖于此地。</p>

这或许将是马格努斯一生之中最为骄傲的杰作，甚于普洛斯佩罗。</p>

也因此，这儿决不能出现问题。</p>

马格努斯在道路中央停步，白鸟飞回他肩头，银匠的行踪缥缈不定，而马格努斯不禁开始计算，自己已经在维格贝拉赫滞留了多久。</p>

他离开了泰拉多久？这个疑问渐渐深化，激烈地叩击他的心灵。也许他不该离开——也许他应该尽他未被赋予却天生拥有的职责。</p>

马卡多前往乌兰诺，瓦尔多领受帝皇密令，向着极限星域与朦胧星域的交界地前进。他应当返回无人守护的泰拉——即使那儿毫无异样，但危险的预示正用利爪轻轻扫过他的心脏。</p>

他离开了泰拉多久？马格努斯得不到答案，在十字路，连灵魂都能够与时间一同化为永冻的冰晶。</p>

他抬起手，白鸟化作一把结冰的短刀，旋即转化为透明的刀刃。</p>

马格努斯取下佩图拉博赠送给他的单片眼镜，反手一刀，将刀尖刺入自己的左眼。</p>

他的眼球爆开，液体滴落在地上，化作赤金的符文，闪烁着清晰可见的光芒。</p>

“捕捉。”马格努斯低声说。</p>

符文霎时变形成有翼的飞鹰，向前方扑去。马格努斯扯下一节袍子，用它缠住自己的眼睛，鲜血极快地浸透了它。</p>

他皱着眉，等待咒言符文寻找到它的目标。银匠艾略霍斯似乎对咒言有一定的熟悉性，飞鹰追在入侵者身后，在转过数個曲折的迷宫转角后，双爪刺入银匠的后背。</p>

“转换。”马格努斯咬牙念道。</p>

逃窜的银匠正要化为水晶留下残影，马格努斯就出现在他背后，抓住神秘巫师的手臂，狠狠甩在网道的地面。符文之光剧烈地振荡着，当马格努斯第二次将他用全力掼在墙壁上时，整条分区的道路似乎都在猛然颤抖。</p>

“我知道你，”绯红君王声音低沉，如赤红的海潮拍击岸滩的顽石，“银匠，星辰铸造师，普洛斯佩罗的先贤，艾略霍斯·帕里迪乌斯。现在，告诉我，你为何出现在此！”</p>

回声猛烈地向四周扩去，艾略霍斯无面的面具落下，露出一张口角流血的脸。原体的抛击毁灭了他体内的数根粗骨，他的肺部无疑被刺穿。但离死亡相去甚远。</p>

马格努斯从莫尔斯口中了解了帕里迪乌斯的身份，永生者，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知这个独特群体的存在——帝皇、马卡多和莫尔斯似乎是另一种生命，马格努斯潜意识里把他们归类为帝国政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p>

“告诉我！”他高声说，“你要对网道做什么！”</p>

“没有任何事，”帕里迪乌斯回答，艰难地吐出一串带血的泡沫，“为了光明之路，原体，为了——”</p>

马格努斯掐碎了他的下颌，提起银匠，快速沿路返回。他可以在任何时候继续审问银匠，弄清楚他到底掌控着网道数如繁星的入口中的哪一个或哪些。</p>

但一种愈发不详的预兆折磨着马格努斯，而那种痛苦甚至胜过了他取下眼球献祭给咒言时的生理不适。</p>

泰拉的状况验证了他的猜想，而他确认了自己只离开泰拉九个小时。</p>

马格努斯神经紧绷，在禁军怀疑地看着他时让他们直接让开。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没有时间管又是哪个原体惹恼了这群金甲的守望者。</p>

他盘腿坐下，数根用于晾晒羊皮纸张的长杆把银匠钉在原地。</p>

“帮我看守，”马格努斯对禁军说，闭上眼睛，升入灵性视觉的高层心境。</p>

感谢帝皇设置的灵能屏障，泰拉的亚空间大体上仍处于稳定的状态，但深层地壳已经乱成一团不断动荡的元素风暴，一道泄露的破口出现在坚固的帷幕表面，以太之风卷来浓烟和邪火，危险的生灵从斑斓多变的风暴里入侵至影牢之底，使得马格努斯的灵体外侧燃烧起兼具憎恶与愤怒的火焰。</p>

这儿只有他能够解决正在发生的破坏，或者，即使是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绝对能够解决。他可以担当一根缝针，将破损的灵能护罩再次弥合，那需要从破洞的边缘开始工作，会用上不短的时间……</p>

漆黑的光在灵性视觉的边缘猛然涌起，带着浓重的金属和燃烧的油的气味，沿着护罩玻璃般的外层开始灼烧。</p>

马格努斯几乎连心跳都停滞了一刹那，假如这就是帝皇密信中所言的暴君星的力量，那么他必定对它的降临无能为力——能够用于抵挡混沌四神的第五神，不是一个基因原体能轻易阻拦的，何况他刚刚在维格贝拉赫消耗了一只眼球。</p>

不，他迅速否定了自己，并在下一刻赶到目标身旁。</p>

“你在做什么，洛嘉！”他恼火地说，“你在召唤什么啊？”</p>

洛嘉·奥瑞利安已经被后悔和歉疚淹没，“我将错误的人带入影牢，我当向祂祈祷，诉说我的过错，恳求祂不再为祂有罪子民的愚行而愤怒……”</p>

“别祈祷了！”马格努斯焦急地说，观察着在洛嘉停止念祷言的几秒之中，正在退却的黑光之火，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能推出一个简单的因果关系。</p>

“就算你不能为这儿做些什么，你也可以，呃，暂时别继续祈祷。”马格努斯劝阻道，“让我修好那些护盾再提别的。”</p>

“为何？”洛嘉不解地说，注意到马格努斯以灵体现身，一抹怀疑悄然出现，“原来你在泰拉。伱刚才没有注意到影牢的动乱吗，马格努斯？”</p>

“因为有个家伙在捣乱，”马格努斯一刻不停地说，吞下网道一词，“你知道他的，那个银匠！好了，别问了，也别祈祷，我先过去看看情况……”</p>

马格努斯急匆匆地离去，不消多久，金红灵能在皇宫深层灼灼地燃起，洛嘉恍然间看见那道灵能的幻影：一个庞大的泰坦巨人，通体绯红，金色的光芒在他流血的眼眶中跃动，编织的红发在背后燃起猛火。</p>

他双手抓住向内敞开的水晶巨门，缓缓将它向外侧推动，致死的黑光诡谲地萦绕在他手边……</p>

洛嘉·奥瑞利安从跪姿起身，一系列困惑闪过他的脑海。</p>

他对银匠唯一的记忆，就是他从黑王手中救了一次他所敬爱的佩图拉博，如今他又不远万里地赶来泰拉——做什么呢？影牢的动乱与他有关？马格努斯又在何处追赶着银匠，以至于他不得不离开泰拉？</p>

无人能够为他解答。</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