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聊赠一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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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至此处，战士抿下一口烈酒，鼻尖呼出薄薄的白雾。</p>

“帕拉丁王公为祸巧高里斯已久，早该被扫灭了！现下里大汗要打的，是帕拉丁麾下一座小城，达尔阚的汉子迟早要将帕拉丁的脑袋割下来，穿在金帐的顶上！”</p>

&lt;div class=&quot;contentadv&quot;&gt; “好！”黑衣人喝彩道，举着杯子，目视杯中血酒，“若论巧高里斯英豪，可汗可为之最也。”</p>

忽然之间，只听得马蹄之声跨原而来，逐雪追风，顷刻入了视野，分毫未停，笔直地闯入这覆雪的沙场。</p>

两人约是同时偏头看去。</p>

“察合台帐的可汗。”黑衣人似笑非笑，轻声语道。</p>

话音未落，那青灰如苍云的高头骏马，已是烈风般闯入了十丈之内。此马非同寻常，较之一般神骏，竟生生又高出一半有余，可谓是马中巨汉，罕见非常。</p>

马上之人更是非同小可，星眉朗目，神采灼灼，面若风雷操刀雕刻，一道电光的纹路嵌在额中，以示对天地风暴之敬重。</p>

他一身霜白的战衣，外罩一件大红风氅，足蹬一双黑缎靴，配一把白虎长刀。那极高的身量上，面部与袍子所溅的斑斓血色尤在，更显冰冷刺骨，正是方从那战场上下来，一刻也未耽搁。</p>

“大汗！”秦夏喊道，“此人自称是人皇的信使，要带你往长生天去！”</p>

“说的什么话，”黑衣人轻叱一声，“我来问问你们可有足踏星河，刀指天穹的念头，怎就变成要携你们下穷黄泉去了？”</p>

可汗勒马于二人身前，未曾下马。那马儿的蹄子轻轻地拨着地上的雪，等那雪被拨的开了，二人才发现，那铁蹄正正是踏在一具尸首的胸口上。</p>

黑衣人好像根本没觉察出那半露的肃杀枯骨，举杯盛赞：“好一片雪原，大汗！你们可是连年的有此好雪？”</p>

可汗看着他，脸上露了一丝讥诮的笑。“每逢连日大雪，骏马难踏，便是仇杀暂休、各营磨刀的止战喘息之日。冤仇未解、王公不平，何来好雪一说？”</p>

“天地苍苍，星月轮转，何顾摧壁清野之人事？落雪茫茫，掩碧血于一色，尽除尘嚣。若非这场大雪，我如何能在此饮酒取乐，待你前来？非得被满地血腥臭气熏出八十里长道之外不可！此非好雪焉？”</p>

可汗长呼一声，如风啸掠袭，“你是雪落薄酒不堪饮，醉时万虑一扫空，焉知战事不休心不定，何堪霜雪苦相侵？”</p>

黑衣人笑容愈盛：“这可是你亲口所言了，大汗，银河亿兆世界狼烟不休，无尽战火绵延未平，你若愿认下那天外仍有苍天，那在银河平定之前，你恐怕都是不得休憩了。”</p>

入了语言的圈套，可汗却也不恼，反倒是翻身下马，使得一身铁甲铿锵地有了声响。</p>

他拍拍马颈，手指穿在马鬃之中。青灰神骏一声嘶鸣，桀然转身。</p>

可汗放马离开，令它自在地驰往雪原上去，口中道：“长空莽莽，人力岂有穷其之日？”</p>

“正是出此缘由，方有取酒纵歌之理。你若要为人皇征讨宇内，便得早早学会自个儿从世间讨得乐趣。”</p>

“你倒有趣，人皇的使节。”可汗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你喝酒是为忘忧？”</p>

“非也。”黑衣人说，“忘忧未必只有喝酒一条法子，喝酒未必只有忘忧一条缘由。”</p>

他晃了晃酒囊，侧耳听那囊中的空空声音，继续道：“比如我今日喝酒，只因为血酒难寻，而其味醇美，实在是抗拒不得。”</p>

“你是喜欢喝酒。”</p>

“我是喜欢喝这壶酒。”</p>

“秦夏，此酒如何？”</p>

“太淡！”</p>

可汗朗声大笑，言语里竟多了三分自在亲切：“我却要尝尝这淡酒，为我斟酒一杯，如何？”</p>

黑衣人又取出一只白玉杯，空悬不动，道：“不如何。你来得晚，这壶酒已喝尽了。”</p>

“那你为何取杯？”</p>

“自然是我有更淡的酒。”黑衣人道，举杯对空。</p>

雪落如霰，霏霏不止。</p>

不多时，一杯白雪盈满玉杯。</p>

可汗聚精会神，盯着那只杯子，似有额外的心事。</p>

秦夏嗅出这使节与大汗之间的哑谜，平日里可汗很愿听他的谏言，但今时不同凡日，秦夏噤声不言。</p>

雪风流转，将玉杯从黑衣人掌中托起，悠悠飞至可汗胸前。</p>

“美酒已是饮尽，我也无它物相赠，便聊赠一杯雪，以固你我二人情谊，你可接受，察合台可汗？”黑衣人笑道。</p>

可汗道：“我方才下了战场，暂且无心饮酒。你不如改日再来，帐里也好做些准备。”</p>

黑衣人叹息一声：“时不我待，急景凋年，你我若改日再聚，这雪便得融成一杯净水，失其季节，便丢了价值。”</p>

可汗大笑：“那便来一杯雪罢！”</p>

他接下杯子，捏着小杯，一指轻弹，这白玉的杯子，奏的音却如铮然铁琴，回声交戈，纵贯风雪。</p>

大汗持杯而思，作势要饮，杯未沾唇，忽而一顿，竟是一双冷眼瞥来：“我若偏要拒绝，又当如何？”</p>

黑衣人遥遥向上一指：“苍天不佑。”</p>

察合台可汗面色一凝，旋即又缓，哈哈笑道：“饮酒，饮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