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806【九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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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时间推到两天前。</p>

崇政殿，御书房内，李宗本时常会召见重臣来此商议国事。</p>

薛南亭作为中书左相，李适之作为吏部尚书，两人无论是被单独召见、还是与其他同僚一同入宫的次数都非常多，不过像今日这样，天子私下同时召见他们两人的情况不多见。</p>

尤其是在钟乘辞官后，这更是第一次。</p>

“薛相，李卿家，江北战事虽已停歇，但是朕始终心中难安。”</p>

李宗本以此为开端，向两位重臣表达他心中的愧疚。</p>

言辞恳切，发自肺腑，纵然薛南亭心如铁石，此刻也不禁微微动容。</p>

李适之见状便进言道：“陛下，古时明君从不惮于明过而改之，何不颁下一道罪己诏，以此祭奠江北战死将士之英魂，同时安天下臣民之心？”</p>

李宗本看了薛南亭一眼，立刻点头道：“好，便依卿家之言。”</p>

薛南亭轻轻叹了一声，终究还是按下因钟乘被逼走而累积的愤怒，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拱手道：“陛下圣明。如今中书只有臣一人，右相一职迟迟无人接手，此非长久之计，臣请陛下任贤选能，尽快确定右相之人选。”</p>

李宗本沉吟道：“薛相所言极是，只不过这右相之位……”</p>

依照大齐官制，中书两位宰执权柄极重。</p>

左相总领朝纲，除御史台和军事院之外皆可辖制，也就是说朝中六部、九寺、七监、两院乃至下面的州府县三级官府，都要受到左相的管辖。</p>

右相的权柄大体与左相相似，不过在涉及具体政务的分歧时，由左相最后拍板决定。</p>

简单来说，只要不是监察体系和军方体系，中书二相负责管理这个庞大王朝的方方面面。</p>

如此重要的职事，当然不是随便某个高官就能胜任，从能力、资历、威望到品格都有非常高的要求。</p>

李适之除了资历还不太够，其他方面都比较符合，问题在于钟乘被逼辞官这件事和他脱不开关系，虽说此事很可能是天子的心思，李适之只是揣摩圣意，但是让薛南亭和对方共事于中书，这显然很有难度。</p>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节，即便李宗本几次隐晦表态要让李适之进中书，他还是坚决地推辞不受。</p>

今日李宗本召见这两位重臣，或许就是想解开他们之间的结。</p>

如果不能取得薛南亭的同意，李宗本就算强行让李适之拜相，最后也会闹成一地鸡毛。</p>

薛南亭一言不发。</p>

李适之平静地说道：“陛下，关于右相之位，臣有一个人选。”</p>

“哦？”</p>

李宗本眼神微亮，连忙道：“说来。”</p>

“御史大夫兼定州刺史，许佐许大人。”</p>

李适之不急不缓地给出自己的答案。</p>

薛南亭刚直的眉峰微微一动。</p>

李宗本缓缓道：“许佐……薛相意下如何？”</p>

在这极其短暂的时间内，薛南亭已经理清楚天子的心思。</p>

去年北伐之前，许佐的谏章几乎是和陆沉的奏章前后脚送到京城，这两位掌握边疆大权的文臣武勋竟然有一种互相呼应的架势。</p>

没人会怀疑许佐对大齐的忠心，李宗本亦不会生疑，但是在具体问题的处理上，许佐并不会盲从君上，他有他自己的坚持。</p>

这样一来，天子让他去定州制衡陆沉的效果就要打个折扣，再加上有李景达这个突然转变立场的前车之鉴，天子想将许佐调回京城就很正常。</p>

但是原本有希望成为宰执的李适之为何要提出此议呢？</p>

故此薛南亭没有直接回答李宗本的问题，反问道：“陛下若调许刺史回京，谁来接任定州刺史？”</p>

李宗本稍稍思忖，答道：“兵部尚书丁会如何？”</p>

至此，薛南亭已经明白这对君臣的盘算。</p>

调许佐回京是天子、薛南亭和李适之都能接受的提议，尤其是在薛南亭对李适之不满的前提下，也只有许佐能在各方面压过李适之一头。</p>

而让丁会接替许佐，以他和李适之几乎摆在明面上的一体关系，至少不会让定州变成陆沉的一言堂。</p>

首先丁会可以牢牢把控定州各级官府，不让都督府强势插手，其次丁会只要握住粮草转运大权，便等于是握住边军的咽喉。</p>

将丁会这颗钉子放在定州，可以有效地监督和制衡陆沉，避免武勋一家独大。</p>

简而言之，这是此刻御书房内三人对中枢和边疆格局，一场心照不宣的退让与交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