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 冤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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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能出去？”</p>

“有可能。”</p>

沈庆生不明就里，不过墨画向来聪明狡诈，他走的路，即便不是出路，也至少是条生路。</p>

这里到处都是择人而噬的冤魂。</p>

沈庆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便跟在墨画身后，向前走去。</p>

墨画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跟着我？”</p>

沈庆生冷笑，“路就在这里，你走得，我便走不得？”</p>

墨画默默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行，你跟着我走也行。”</p>

他手指一点，浅浅的金光，显现成一道道神雾阵纹，一部分刻印在了沈庆生身上，一部分画在了他自己身上。</p>

“这是隐匿气息用的阵法。”墨画道，“别弄坏了，一旦阵法坏了，气息泄露，引鬼物缠身，谁也救不了你。”</p>

沈庆生看着身上的金色阵纹，心中震惊：</p>

“这个叫墨画的小鬼，在梦里都能画阵法？还好刚刚没贸然动手……”</p>

“好。”沈庆生点头。</p>

墨画继续向道场深处走。</p>

外面他找过了，并没有荀子悠长老，顾师傅还有樊典司的踪迹，那这么来说，他们应该在神殿更深处。</p>

那也正是邪胎所在的位置。</p>

“希望荀长老他们安然无事……”</p>

墨画心中默默道。</p>

于是墨画走在前面，沈庆生跟在他身后，两人便一步步穿过金色铜人道场，向更深处的神殿走去。</p>

一路上，金色铜人遍布。</p>

铜人之上，满是被束缚，被封印，被压榨着痛苦和绝望的冤魂，在满面愁苦地挣扎着。</p>

它们似乎，也隐隐感知到了寄宿着深仇的因果，正从它们身边走过。</p>

但因为墨画的神雾阵，它们感知不到沈庆生的气息，因此只能在疯狂怒吼，咆哮。</p>

深沉如血的仇恨被压抑着。</p>

惊人的愤怒在酝酿着。</p>

沈庆生越走越觉得不安，眼见周遭铜人丑恶，冤魂狰狞，忍不住骂道：</p>

“这些东西，又丑又贱，真不知立在这里做什么……”</p>

墨画不由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目光微冷地看着沈庆生，“这可都是，你沈家的‘杰作’……”</p>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什么我沈家的杰作？”沈庆生脸色有些不自在。</p>

“你爹刚刚，可都一五一十，亲口说了。”墨画道。</p>

沈庆生一怔，“我爹说什么了？”</p>

墨画目光微凝，这才记起，沈守行将沈家的丑闻说出来的时候，这个沈庆生，似乎是被“道心种魔”了，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没听到。</p>

似乎他并不知道，他爹当年，到底都做了什么。</p>

墨画没说什么，而是继续向前走。</p>

在神雾阵的庇护下，两人又走了一阵，距离道场的出口越来越近，大荒神殿的龙首大门，也若隐若现，浮在远处。</p>

但周遭的阴气，却越发浓烈。</p>

似乎因为，沈庆生即将安然离开这片道场，这些冤魂冥冥中感知到，它们的百年积怨，血海深仇，这血淋淋的因果，永远无法了结，因此无不愤怒发狂，含恨怒吼。</p>

它们在不顾一切，挣脱铜人的束缚，哪怕身上的念体，被铜人的枷锁割裂，肢体被撕扯，它们也不罢休。</p>

整个道场都开始震荡，冤魂的怨念，宛如潮水，汹涌澎湃。</p>

终于，随着断裂的一声。</p>

一只冤魂，扯断了铜人，但它却被拦腰绞断，只剩半截身子，尽管如此，还是狰狞着，向墨画两人冲来。</p>

这是第一只，而后第二只，第三只……</p>

禁锢铜人的断裂声，此起彼伏。</p>

越来越多的冤魂，挣脱了束缚，呼啸着聚集在一起，宛如潮水一般。</p>

可有墨画的神雾阵遮掩，它们找不到“仇人”的位置，因此只能愤而狂怒。</p>

黑云密布，遮天盖地。</p>

而受因果牵引，这黑云之间，还有更大的，长着獠牙，面容狰狞的三品厉鬼缓缓现出身形。</p>

三品厉鬼的感知，比一般冤魂要强很多，因此它能隐隐看到，神雾阵隐藏下的两道人影。</p>

生死的恐惧，笼罩心头，沈庆生心惊胆裂。</p>

“快跑！”</p>

沈庆生颤声道，而后发足狂奔。</p>

墨画跟在他身后。</p>

漫天的冤魂，感知到一丝气息的波动，也开始缓缓向他们席卷而来。</p>

但到底还是来不及了。</p>

不到一炷香时间，沈庆生已经跑出了道场，踏上了神殿的台阶，脱离了冤魂索命的范围。</p>

沈庆生长长松了口气，而后转头看向墨画，这一看，他当即神色大变，惊恐道：</p>

“墨画，后面！”</p>

墨画一怔，转头看去，可还没看到什么，胸口便穿出一截剑尖。</p>

一柄长剑，刺穿了他身上的神雾阵纹，也贯穿了他的胸口。</p>

墨画缓缓转头，看向沈庆生。</p>

沈庆生五官扭曲，一脸狰狞，“去死吧，小畜生！”</p>

墨画神色不解，“为什么……”</p>

“为什么？”沈庆生狞笑，“有什么为什么？我早就想杀你了，你以为我是跟你闹着玩的？更何况，我虽然不清楚我爹跟你们说了什么，但我沈家的机密，你似乎已经知道了，那就更不能留你了……”</p>

墨画瞳孔微缩，“沈家的那些事，你一开始就知道？”</p>

“你这不是废话？”沈庆生冷哼了一声，“我爹他瞒着我，不跟我说，以为我就打听不到了？”</p>

“不就是杀人么？多大点事？”</p>

“更何况，杀的还是那些低贱的矿修，有什么大不了？”</p>

“下人的命，能是命么？”</p>

墨画神色平静道：“这都是，你爹教你的？”</p>

沈庆生冷笑，“这种事，还需要教么？”</p>

“我是什么人？我是沈家嫡系，生来就是人上人！”</p>

“既然是人上人，就要有人上人的自觉。”</p>

“那些下贱的人，只配对我卑躬屈膝，便是当我沈家的狗，也要看我的脸色。”</p>

“我爹辛辛苦苦，让我过的，不就是这种日子么？”</p>

“可笑的是，我爹他当年杀了那么多人，满手血腥，才做到实权长老的位置。”</p>

“反倒天天跟我说，要走正道，勤勉修行，与人为善，同情弱者。”</p>

沈庆生忽而讥笑一声，“我都不知道，他在教我些什么。这些道貌岸然的话，他自己说起来，不觉得可笑么？”</p>

“那些低贱的散修，穷苦一辈子，有什么值得同情的？”</p>

墨画神情淡漠，“你沈家的繁荣，你的锦衣玉食，都建立在他们的穷苦之上。”</p>

沈庆生一愣，而后讥笑道：</p>

“那就怪他们自己没本事，穷也罢，苦也罢，都是他们的命，是他们活该，与我沈家有什么关系？”</p>

这话一出，道场间阴魂凝聚，尖声嘶吼。</p>

巨大的厉鬼也浮现了身形。</p>

墨画胸口被长剑贯穿。</p>

沈庆生顺手将墨画猛地一推，推到了道场间，推到了冤魂肆虐，阴气密布的中心。</p>

“既然你关心这些死在孤山的穷鬼，那就用你自己，去喂饱他们吧……”</p>

沈庆生狞笑道。</p>

墨画的神雾阵破碎，气息暴露，胸口被长剑贯穿，逃脱不得。</p>

瘦小的身躯，被万千凶恶的冤魂追上，一点点包围。</p>

庞大可怖的厉鬼，也来到了墨画身后，张开了血腥的大口。</p>

沈庆生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p>

可不过一瞬，他脸上的笑容，便一点点冷却，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恐。</p>

在他眼中，漫天凶恶的冤魂，在墨画周身逡巡呼啸，宛如滔天的海啸，几欲吞噬一切。</p>

可却没有一只，敢真正靠近墨画。</p>

甚至，那只巨大的厉鬼，对着墨画张开血盆大口后，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丑陋的眼眸中，也露出了恐惧，在一点点向后退去。</p>

鬼怪乱舞，遮天蔽地。</p>

那一道小小的身影却岿然而立，万鬼不侵。</p>

仿佛是一个，镇压地府的小阎王。</p>

巨大的寒意，从心底一点点蔓延上来，沈庆生瞳孔缓缓放大，挣扎着转身就跑。</p>

但一道金光闪过。</p>

一柄金剑破空，刺穿沈庆生的大腿，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p>

沈庆生挣扎几下，越挣扎越痛，急忙转过头。</p>

墨画一脸淡然，将沈庆生暗算的长剑，从胸口抽出，手指轻轻一捏，便捏成了齑粉。</p>

“你的道心，已经烂掉了……”</p>

沈庆生神色惊恐。</p>

墨画伸出白皙的手掌，虚空一抓。</p>

淡蓝色，带着一丝血色煞气的水光浮现，令人窒息的水牢术凝结，将沈庆生牢牢捆住，而后一点一点，向道场中拖去，一点点拖向万千冤魂垂涎的口中。</p>

“你爹的账，你先还吧……”</p>

孤山之中，万千惨死的冤魂一窒，而后纷纷尖吼嘶叫，阴风倒卷，兴奋欲狂。</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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