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徒劳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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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咚！</p>

咚咚咚！咚咚咚！</p>

深夜，鼓声大作！那是有人夜袭大营的预警之声。</p>

方有德从容的将头盔戴上，慢悠悠的走出帅帐。营门处的厮杀还在继续，但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p>

“方大帅算无遗策，已经猜到崔乾佑要夜袭大营啊。”</p>

不知什么时候李泌已经来到方有德身边，对其拱手行了一礼。</p>

“雕虫小技而已。”</p>

方有德冷哼一声，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雕虫小技”，是说崔乾佑不该夜袭大营，还是说防御这种级别的夜袭压根就不是什么事。</p>

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远处的喊打喊杀声就渐渐小了，好像是崔乾佑的兵马退走了。</p>

一个亲兵走上前来，对方有德抱拳禀告道：“大帅，敌军已经退回黄巷坂，我们要追击么？”</p>

“穷寇莫追，留一部分人在周边巡视，其余的人，继续睡觉。”</p>

方有德对亲兵吩咐了一句，说完便朝着帅帐走去。</p>

李泌连忙拉住方有德，有些疑惑问道：“大帅，潼关易守难攻，敌军好不容易出击袭营，我们何不尾随而至？就算不能破城，也必定能挫伤他们的士气啊。”</p>

“要去你自去便是，本帅是不去的。”</p>

方有德丢了一句话便走，压根不想再跟李泌多废话什么。</p>

说到大的战略和国策，李泌是个明白人，但具体到行军打仗，他就搞不定了。李泌读死书一般的想用“倒卷珠帘”破潼关，而方有德却是知道，崔乾佑必定在黄巷坂的山道两旁设下了伏兵。</p>

此番夜袭是假，诱敌是真。方有德两世为人，如何看不出这点小伎俩。</p>

由于信息不对称，崔乾佑并不知道太子李琩已经绕路走商洛道，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事。</p>

潼关这边看似热闹，不过虚晃一枪而已。方有德不着急破城，便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实在是没必要无聊上去送死。</p>

“此番崔乾佑不过是诱敌而已。穷寇莫追，敌军出城几次，我们就把他们打跑几次。</p>

只要长安那边断粮，潼关内外断绝成为孤城，便无法坚守。”</p>

穿着天子龙袍的高适，上前对李泌解释道。</p>

简单来说，就是崔乾佑现在做的事情，应该是赶紧的回长安稳定局面，或许还能拖延几天。</p>

而现在的情况，表面上看是他在挡住方有德，实际上则是被方有德拖在潼关不能动弹。若是崔乾佑坐镇长安，某些人要扶持李琩上位，还颇有些麻烦。</p>

李泌很快便理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p>

“沙场交锋，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啊！”</p>

李泌忍不住感慨道，感觉最近一段时间，他收获颇丰，看清楚，想明白了很多人世间的道理。</p>

战场上只有输赢的区别，哪里有什么公平？</p>

想想崔乾佑拼尽全力使出各种手段，却好像是一只技巧出众的螳螂而已。</p>

李泌心中有些悲凉，因为天道是无情的，人不能胜天。</p>

从一开始，崔乾佑就已经输了。</p>

哪怕是很厉害的人，也不能胜天，甚至连这句话都不敢喊出口！</p>

崔乾佑，可惜了啊。</p>

李泌轻叹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军帐，拿起一卷《道德经》开始读起来。</p>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p>

他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军帐内回荡。而门外值守的士卒，听起来却只是“咿呀咿呀”好似蚊子一般的嗡嗡声，压根无法分辨词句。</p>

……</p>

商洛道，是一条在大唐官府地图上不存在，而民间却非常活跃的一系列路线。它不是一道路，而是连通了很多地方，如同血管一样大大小小的路线。</p>

没有官府的驿站，却又不缺补给粮秣水源的铺子，甚至可以提供住宿。</p>

俗话说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p>

商洛道成功的秘诀在于，它连通了洛阳、荆襄、长安三地。其中大部分路线是官道，而少部分翻山越岭的小路，则是商洛道的“点睛之笔”。</p>

这些小路是商贾们走了数百年才形成贸易线路，正是有了这条捷径，荆襄的商贾们才能跟长安与洛阳这两大商埠对接。长安以南走蓝田出武关这条路，是一条非常重要的贸易路线。</p>

商洛道的出现不是偶然的，也不是古人没事偏要在山里转悠找路。而是有着非常迫切的经济需求，为了赚钱而不断开拓而已。</p>

一路走来，李琩感受到了来自民间的伟大力量。</p>

这条路时而要翻山，时而要过河。但无论是何种地形，都可以骑马上路。很难想象，没有大唐官府的介入，没有驿站提供食宿马匹，这一路却可以补给不缺。</p>

官府做不到的事情，百姓们做到了。</p>

逢山开路不算稀奇。</p>

遇水搭桥，还能时不时维护这些看似简陋的桥梁，这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p>

“殿下，这条路之所以会成这样，是因为荆襄那边的茶叶和土特产，不能靠人力肩挑手提，必须用驴子或者骡子驮运。</p>

路若是不能骑马，那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p>

鲁炅看到李琩一副思索的模样，便开口解释道。他们正在翻越熊耳山，翻过山以后，前面便是蓝田关。</p>

熊耳山这一段看似艰难险阻，实则早就有人开好了路。</p>

“孤明白了。”</p>

穿着唐军军服的李琩微微点头道。</p>

“殿下，等会下官便会以换防为由，通过蓝田关。请殿下耐心等候，莫要表明身份，节外生枝。”</p>

许远对李琩行礼道，提醒了一句。</p>

自从李琩一行人过了武关后，他便带着部分守军加入了行军的队伍，负责在前面开路。</p>

放眼望去，熊耳山各山头道观林立，其中有祖师庙、灵宫庙、老君庙、大圣殿等道家庙宇，香火鼎盛。他们进入熊耳山后，沿途便遇到了不少道士。</p>

这些人都是行色匆匆旁若无人，就好像没看到他们一般。</p>

这一路李琩看到了很多不曾见过的人间风景。</p>

不仅是闲散的和尚道士，匆匆行路的商贾，麻木耕作的农夫，假笑跑堂的伙计，千人千面，人生百态。</p>

芸芸众生，都在忙着自己眼前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事。</p>

无论基哥是天子，还是他这个太子登基为天子，似乎对这些人的生活，都没有太大影响。</p>

商洛道附近的州县都比较偏僻，历来战乱就很少，经济也相对落后。</p>

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清苦。虽然不至于说“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地步，却也对政局的变化缺乏敏感性。</p>

李琩忽然感觉，其实哪怕大唐某一天不在了，对他们来说也是无所谓的。</p>

那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观念，也不过是说说而已。</p>

王什么王，王八还差不多！</p>

李琩忍不住自嘲一笑，这世间少了哪个皇帝，百姓都一样要过日子！</p>

王图霸业，都是做给别人看的，都是在自我感动，实际上啥也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