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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轻轻捋着秀颈之下的一缕辫子,眸光看着一旁的竹帘,低声道:「不如云丫头还有宝姐姐她们会说话,也不如三妹妹聪颖干练。」

这些都是眼前之人平常比较喜欢来往,尤其是三妹妹,颇得他的心。

贾珩轻声说道:「每人性情不一,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大千世界,多姿多彩,人也如春兰秋菊,各有秉性,如是人人一样,倒也没什么意思了?再说林妹妹心思纯净,至情至性,我瞧着湘云与妹妹亲密无间,薛妹妹与林妹妹也情如姐妹,是知道妹妹浑金璞玉一般的品格,我其实也知妹妹的性子,至于旁的人,本来世上也没有人能让别人都喜欢。」

女人一般说着自己的缺点,绝不是等着你「是啊」,然后你应该怎么样,怎么样的一通理性

分析,而是寻求安慰,当然这时候有理有据地击中情感需求,就是说到人心坎里了。

黛玉闻言,芳心微震,春山黛眉之下,盈盈如水的星眸熠熠地看向少年,低声道:「珩大哥"

心思纯净,至情至性?她好像是这样的啊,她也不是不会的,只是觉得做不来,总觉得明明不多少有些虚伪、不真实。

贾珩看向陷入思索的少女,事实上,相比宝钗的练达世情,黛玉在府中下人的风评的确不高,有一说一。

并不是歧视下人,而是想要获得黛玉认可的下人,必然不同凡俗。

宝钗,他也算深入了解过,的确很会说话,或许原著中对宝玉还有几分宝姐姐式的严厉,但在他面前柔婉如水,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一些自以为藏的不错的小心机,在他眼底多是无所遁形,甚至有些可爱。

同为金钗十二钗第一的黛玉,性情他还有些摸不准,感觉是不是作妖精,都有待观察。贾珩压下心头的思绪,轻声说道:「你珩大哥也不是人人都喜而不厌,不知多少人恨的咬牙切齿。」

不知为何,忽而想起楚王妃甄晴,每次都一副不堪受辱、对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多半恨不得生啖他肉,有机会定让甄晴尝尝。

黛玉听着少年安慰的话语,心头只觉羞喜不胜,低声道:「珩大哥因国家大事而与旁人争执,与寻常那些后宅之事倒也不同。」

贾珩轻笑了下,目光深邃几分,声音恍若润玉徐徐道:「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国家大事时常囿于意气之争,科道言官弹劾奏疏几如泼妇骂街。」

其实这是政治庸俗化。

黛玉看向那眉眼含笑的少年,尤其是少年清朗、俊秀面容与藏着锦绣山河的眼神,形成一种自己都说不出的强烈对比。

少女以往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与贾珩说过这般多的话,先前都是长辈族兄的关怀,缺乏了一些生活气息,说白了,太过高大上,反而不如宝玉那种在身旁打打闹闹,但现在恰恰是下了神坛,褪去了一些光环。

而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的魅力,那种从骨子里由内而外的自信和从容,或者说男人的腔调,本身已经是致命的危险。

如果恰恰又是年少有为,摒弃外貌协会的屏障,纵是宗室帝女,都很难挡这种,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气度。

贾珩温声道:「所以妹妹也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再有不久就能回家见着姑父了,难道妹妹不高兴吗?」

黛玉秀眉微蹙,幽幽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贾珩:「」

见着少年一脸无语的神色,黛玉也不知为何,忍俊不禁,掩嘴轻笑连忙偏转过螓首,恍若一株娇羞不胜的荷花。

她原也不是悲春伤秋的,杨柳堆烟,郁郁眉眼依稀眼前

贾珩看向罥烟眉之下,一剪秋水盈盈波动的少女,轻笑说道:「妹妹这样多好?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

黛玉微微低下螓首,衣袖中的手已经攥紧了手帕,一时间心湖微微荡起涟漪,轻声道:「哪有酒窝?云妹妹笑起来才是有着酒窝呢。」

酒窝的确可爱烂漫一些,眼前之人就时常捏着云妹妹的脸颊。贾珩轻声道:「虽未有浅笑梨涡,但也不减笑靥如花。」

刚才细观之下,应该是苹果肌在右边嘴角形成的浅窝,的确不是酒窝。

黛玉闻言,芳心大羞,被说得霞飞双颊,低垂的眉眼来回左右,却是有些不知怎么接这话。

紫鹃在一旁听着,眉眼见着轻快笑意,大爷果然对姑娘是另眼相看的。

鸳鸯静静地瞧着两人,目光也放在那少年身上,靡颜腻理的鸭蛋脸面上见着思忖。

贾珩端起茶盅,垂眸品了一口,也不好继续撩拨着黛玉,转而眺望向窗外的江河山色,对着晴雯说道:「去将象棋拿来,我和林妹妹下一局,等晚上就吃饭了。」

晴雯低声应了一声,瞥了一眼那眉眼如画,神韵像着自己的少女,心底轻哼一声,她年岁和林姑娘这般小时,公子也这般喜欢着她,稀罕的不行,还教她读书识字呢?等大一些就抱着她洗澡了。

哼,不过是爱屋及乌,菀菀类卿

见贾珩喝茶不语,眺望远处,黛玉看向那张冷峻削立的容颜,剑眉之下,眸光似藏着冷芒,安静的宛如一尊雕像。

那是一种「人在眼前,心在天边」,寂寥中带着几许怅然的意境,是少女从未体验过的感触,或者说,韶颜稚齿的少女原也没接触过别的男人。

上一刻还在谈天说笑,下一秒就在思虑着国家大事,而不是上一秒嬉皮笑脸,下一秒摔着通灵宝玉。

黛玉默然片刻,柔声问道:「珩大哥是在想着扬州的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徐徐道:「姑父在扬州好几年,那边儿的人都敢出手谋害,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做的?」

扬州盐商豢养死士,充为爪牙,覆灭之危加身,难免铤而走险,他在想着一个突破口。「爹爹他在扬州那边儿可收到咱们南下的信了?」黛玉想了想,秀眉微蹙,凝眸问道。贾珩轻声道:「已派人飞鸽传书给扬州那边儿了,咱们在路上的时候,扬州就能收到信儿了。」

「扬州那边儿的事儿,珩大哥觉得棘手吗?」黛玉斟酌了下言辞,看向那面容沉静的少年,目带担忧说道。

父亲和他都去扬州办着这桩事,不知藏着多少惊险。

贾珩转脸看向黛玉,笑了笑道:「还好,等咱们在洛阳、开封府那边儿都停一下,补充一些米粮果蔬。」

有些东西都要提前准备好,南兵不一定可靠,而河南诸府卫关要时候能出兵支援。黛玉看向那面容沉静的少年,轻声说道:「珩大哥去了扬州,还是要当心才是。」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等到了扬州,林妹妹这个本地人得好好尽尽地主之谊才是。」黛玉轻声道:「珩大哥,我小时候也不大记事,不过一些有名的名胜,可以带着珩大哥去游览游览。」

正说话间,晴雯拿了象棋过来,两个人就下着象棋,简单叙着话,夏日天长,暑气炎炎。

被风鼓满了船帆的舟船沿着粼粼水波,乘风破浪,在如血残阳之中如离弦之箭向着东方行去,而天穹之上,天高云淡,一只灰色鸽子飞过朵朵如棉花雪白的白云,向着南方飞去。

如烟河柳、翠丽青山远去的河面倒映的天穹,可见如血残阳之下,星河鹭起,倏然日月轮转,光影交错,蓦然回望,已是数日之后,千里之外的扬州——

瘦西湖畔,一座青墙碧甍、斗拱飞檐的庄园,屹立在江南烟雨之中,庄园之中亭台楼榭,怪石嶙峋,松柏梧桐烟盖丽画,在朦胧雨雾之中愈发蓊蓊郁郁。

四柱八角凉亭之中,伴随着「啪哒」一声,一方象棋棋盘上,卧槽黑马一下蹬掉红炮,伴随着「将」字响起。

身着丝绸员外服的汪寿祺,收回手,伸手去端起一旁石桌上的茶盅,低头抿着茶,但如虬松瘦眉之下的苍老目光,仍是看向对面下棋的青年人。

萧宏生眉头紧皱,目中现出苦思,须臾,年轻儒雅的面容上见着无奈,拱手说道:「老先生棋力高妙这局是晚辈输了。」

汪寿祺放下茶盅,笑了笑,说道:「你方才不吃那个车,还不会输这般快,下象棋最忌的就是贪吃,贪一时之利,满盘皆输。」

萧宏生思忖了下,目光凝重几分,低声道:「晚辈受教。」

汪寿

祺苍老面容上见着微笑,道:「好了,今天先下到这儿吧,你过来寻老朽有什么事儿?」

萧宏生面色凝重,沉声道:「金陵那边的消息,甄家老太君听说没有多少好日子了。」

汪寿祺闻言,脸上的笑意敛去一些,叹了一口气,道:「岁月不饶人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服老也是不行了。」

萧宏生问道:「老先生,金陵那边儿也不消停。」

汪寿祺笑了笑,似随口问道:「齐大学士又想了什么新招?」

「运库那边儿的账簿线索断了,齐大学士目前还没有动向,不过先前倒卖官粮一案,已经拿问了南京户部相关吏员,南京仓场侍郎以及郎中都被提讯。」萧宏生压低了声音道。

汪寿祺眉头紧皱,苍老面容上也爬满凝重之色。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管家迅速跑来,说道:「老爷,程老爷来了。」汪寿祺面色微变,看向萧宏生,说道:「随老朽去迎迎。」

进入花厅,却见程培礼起得身来,面上见着焦急,低声道:「汪老爷子,京中传来消息,锦衣都督、永宁伯贾珩南下了。」

汪寿祺闻言,心头就是一惊,问道:「这事什么时候的消息。」

汪寿祺也有秘密渠道,但这会儿不知因为什么耽搁了,还没有来的及送来,反而让马显俊手下的人抢先一步得知消息。

程培礼道:「是京中的飞鸽传书,永宁伯贾珩已于数日前南下,不知道办得什么差事,但其人领着大批锦衣府卫,多半是冲着扬州来的。」

汪寿祺闻言,惊声说道:「其他的人知道吗?」

程培礼道:「老马和老黄知道,都觉得是来者不善。」

汪寿祺来回踱着步子,过了一会儿,看向程培礼,低声道:「先沉住气,纵然是冲我们来的,也总不能乱来,晚些时候,让人聚一聚商量商量。」

萧宏生见着这一幕,心头蒙上一层阴霾,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位永宁伯还真南下整饬盐务了。

就在扬州盐商为贾珩南下公干如临大敌之时,贾珩所在船只也顺风顺水地来到了洛阳城。

在洛阳城驻衙设署的河南府官员,也先一步得到锦衣缇骑带来前河南总督,大汉永宁伯贾珩,过境的消息。

不用说,这等枢密重臣,定是有钦命在身。

以河南府府尹孟锦文,河南卫指挥使周栋,为首的河南军政,后者是京营出身的将校,曾因力敌高岳,但彼时非战之罪,事后仍在河南留任卫指挥。

事实上经过中原之乱以后,整个河南都司卫军整饬之后,基本都是前京营果勇营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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