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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面初融的阿穆尔河有着一份早春的冷艳,潺潺而流的江水,裹夹着或大或小的冰块,一刻不停的奔行向东,匆忙中也有几分惬意的悠闲。

悠荡着两条笔直的小腿,小维克多坐在岸边一棵歪斜的树杈上,两只精光四射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正在河岸上谈话的那对男女。在她所存不多的记忆中,那个男人名叫郭守云,是个与拉苏尔大叔很相像的好人,因为他总能给自己东西吃,而且还给的很多,足以让自己吃的饱饱的。可不同的是,拉苏尔大叔痛恨那些俄国人,他最后也是被俄国人的铁皮坦克活生生碾死的,而这个男人呢,他却整天都在与俄国人“说话”,说那种俄国人曾经强迫部族人学习的丑陋语言。

侧过身子,小维克多抱住身边一根直生的树干,而后双腿一夹,攀住屁股下面的树枝,随即,就那么轻轻一扭腰,“咔吱”一声,将腿间那足有她大腿粗的树枝整根拧断,扔到了树下。

像小猴子一样从树上轻快的爬下来,小丫头扯了断枝,一步一摇的走到林间一片空地上,三下五除二,搭起一个比狗窝大不了多少,还四处漏风透光的小窝棚,扭扭小屁股,缩头缩脑的钻了进去。

“拉苏尔大叔说,凡是踏上普尔圣山的俄国人,都会遭到安拉的诅咒,他们都必须死。”趴在小窝棚里,小家伙眼巴巴的瞅着远处那对男女,一脑子混沌的回想到,“拉苏尔大叔还说,所有接受了安拉赐福的土地,都应该是属于我们的。拉苏尔大叔还说,不信奉安拉的都是敌人,都应该接受惩罚可,可为什么《古兰经》里会说,宽容。谁愿信仰,就让谁信吧。谁不愿信仰,就让他不信吧。”

蜷缩在小窝棚里,刚刚恢复一点神智的小维克多想了好多,她觉得脑子乱乱的,眼前到处都是金星。

“坐坐吧。”在江岸边上,郭守云走到小码头的平台上,示意两位随从将椅子摆放在身边,扭头朝跟在身后的孙红羽说道,“说来你也许不信,这段时间我似乎迷上了多愁善感这种东西,没到黄昏日落地时候,我都会一个人到这儿来坐坐,看看冰层覆盖的江面。想想自己的过去还有未来。”

“呵呵,是不是偶尔也感慨一声:逝者如斯夫。”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孙红羽上前一步。坐在他的对面,笑道。

“那倒不至于,”郭守云失笑道,“我自己的事情还理不清呢,哪儿还有那工夫去叹古悲今啊。对我来说,全部地历史只有几十年,从我出生到老死,至于那如斯夫的上下五千年,终归是属于别人的。老子不会考虑与莫斯科打交道的问题。庄子估计也不知道华盛顿为何物,时移世易,我嘛,还是多考虑一些现实的东西比较恰当。”

“是啊,”扭头看着江面,孙红羽叹口气说道,“时移世易,心境不同,与两年前相比。你我何尝不是变化了许多。考虑问题的角度也罢,看待世界的观点也罢,都改变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变得面目全非了。呵呵,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郭守云笑了,他指指孙红羽所坐的那把椅子,说道,“难道为了这把椅子?那道大可不必了。这椅子原本就是为朋友准备的。既然它摆在了我地身边,那我自然希望坐上去的人。是自己所熟悉的,至少,彼此也要有一个共同语言嘛。”

孙红羽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她当然能够听出男人这话中隐含地意思。类似这些比较敏感地话题。还是用大家能彼此心领神会地暗喻较为恰当。

“雅科夫死了。”沉默了一会儿。郭守云嘘口气。说道。

“什么时候地事?”孙红羽身子一颤。随口问道。

“四天前。”郭守云微微仰着头。看着布满红霞地天空。语气飘忽地说道。“死在了金达莱私人会所。下手地人是他曾经地战友。”

“契卡俱乐部下地手?”孙红羽问道。

对这个女人能知道“契卡俱乐部”地存在。郭守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个组织不可能不与北京接触。

“嗯,”点点头,他说道,“我安排人替他收的尸,朋友一场,算是我最后给他的一点补偿吧。”

孙红羽没有说话,她多少听到过一些从日本传回国内的消息,据国安外勤专门主抓雅科夫一事的情报员反映,雅科夫从去年二月份染上毒瘾,而在他涉毒这件事的背后,有人为操控的迹象。当时,国安情报分析处得到的消息,是有一个突兀出现的女人很可疑,她在雅科夫身边呆了两个月,随即,在后者染上毒瘾之后悄然失踪,外勤花了很大地精力去调查这个女人的背景、去向,却最终没有得到半点结果。基于此,国安怀疑雅科夫涉毒的背后,是由郭守云一手推动的,其目的无非就是希望这个人死快点,从而湮灭当初的全部罪证,只不过这种怀疑没有证据,只能算是一种猜测。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理会身边女人的想法,郭守云继续说道,“也许对于他来说,死了要比活着轻松,最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我有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嗯,发现。”“哦?什么发现。”孙红羽道。

“契卡俱乐部已经与列宁格勒走到一起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郭守云敲打着烟盒,漫不经心地说道,“而且,他们直接地合作,似乎还是由列宁格勒一方占据着主导地位。”

“为什么这么说?”孙红羽皱眉道。

“动手除掉雅科夫的人,名叫别列夫,是原克格勃二局地老手,精英中的精英,”郭守云笑道,“就我所知,他在契卡俱乐部中担任的职位不低,是日本部的负责人。而在两天前,这个人已经死了,死在了列宁格勒,死因是自杀。”

“碰!”竖着两个手指头,郭守云对着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就这么一枪,自己把自己干掉了。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嘿嘿,无非就是要给我那位老岳父一个交代嘛,现在好了,大家彼此两清,可以安安稳稳,顺顺当当的合作了。”

孙红羽的心里有些发颤,坦率的讲,契卡俱乐部与列宁格勒的合作她是知道的,而且在这件事上,国内起了很重要的推动作用,可现在呢,郭守云也知道了。一个问题,他是怎么知道的?别列夫自杀这件事,外部绝对没有人知道,换句话说,郭氏集团很有可能已经在契卡俱乐部甚至是列宁格勒内部楔了钉子,而且这个钉子楔的很深,层级也很高。

“呵呵,红姐,是不是想问我这些消息从哪得来的?”郭守云吃吃一笑,说道。

“不想,因为我知道你这小狐狸不会说。”孙红羽摇头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郭守云笑道,“其实很简单,金钱的力量是伟大的,而即便是再严密的组织,存在的时间长了,也免不了会出现权力的倾轧,而有了权力的倾轧,就会有人感觉不满,就会有人准备另谋高就。在这个时候,金钱能达到的效果就更大了。”

“看来,你是找到这一丝裂隙了。”苦涩一笑,孙红羽说道。

“何止是一丝裂隙,”不屑的嗤笑一声,郭守云从手中的烟盒里取出一张纸条,转手递到孙红羽的面前,说道,“在我看来,联邦目前的各个势力,都是破瓷罐,满身的裂缝。这张东西麻烦红姐转交北京,你们可以同莫斯科那些人商榷一下,对我来说,现在更希望与他们继续做朋友,而不是做敌人,所以,类似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出现了,不然的话,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我会替你转达的,”看了一眼纸条,孙红羽的心里颇觉不是滋味。这份纸条上是六个人的名单,他们都是远东帮会里的骨干成员,而在另一层身份上,他们则是列宁格勒以及契卡俱乐部安插到远东的眼线,现在,郭守云把它拿出来,那就表明这两方在远东安排的暗线,已经完全曝光了,“只不过你也不要把我们的影响力过高,他们能不能理会我们的劝告,恐怕还要另说。”

“无所谓,这些事情我也能够理解,”耸耸肩,郭守云笑道,“所以,这一次北远与郭氏的合作,我还是相当赞成的,而且也怀有充分的诚意。至于说这件事嘛办不成也无所谓,实在不行了,我自己也有办法解决。”

孙红羽感觉有些为难。坦率地说,这次北京是真的希望与郭氏真正合作的,可在莫斯科那边,国内也不能放松,这样一来,面对郭氏与契卡俱乐部、列宁格勒之间的矛盾,国内就要为难了。

“好啦,红姐,咱们不说这些无趣的话题了,谈谈你这次过来的目的吧,”郭守云说道,“尽管放心,作为朋友,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一定会给你最满意答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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