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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红河大街宁静安详,平静的黑龙江沿街而走,缓缓的流淌向东,隔着开阔的江面与处在河中心的黑瞎子岛,可以看到对面中国境内抚远的万家***。

在明亮的路灯下,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三人并肩而行,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咋一看上去,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任谁也想不到,他们在几天前还是一场杀戮中彼此对立的敌人。当然,那些踯躅在大街上、路灯下的人们,更想不到,就在今晚,就在这条红河大街上,四个比肩而行的人,将会是主导未来全俄罗斯所有人命运的关键性人物。

无论是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是维诺格拉多夫,抑或是郭守云,他们无疑都是心狠手辣、良性泯灭的恶人,可这恶人也终归是人,是人就有随和可亲的时候,至少在目前的郭守云看来,身边三个风云人物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年轻气盛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位身价巨亿的大富豪,竟然也会对那些走过身畔的美女评头论足,而且还乐此不疲。当然,郭守云还知道,身边三人的随和不是那么好得的,要想让他们在自己的面前谈笑风生,那就得有拿得出手的分量,否则的话,自己连和他们说话的机会恐怕都不会有。

“哎,很长时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轻松不是一件好事,它总能让人回想起很多不太现实的东西。”三个大富豪,外加一个改革家。四个无业游民一样地家伙,从红河大街的街头一直走到街尾,在一间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面包店门前,丘拜斯停下脚步。他隔着明净的橱窗。看着里面那一方方新鲜地黑面包,不无感慨的说道,“你们知道我小时候最大的志向是什么吗?说来你们也许不会相信,我小时候最大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像列昂诺夫那样的英雄飞行员,驾驶着自己的座机,翱翔蓝天,保卫我们的国家。保卫苏联。”

“列昂诺夫?有这么个人吗?”霍多尔科夫斯基打量着橱窗里的面包,头也不回地说道。

问了这么一句话,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也没想要什么答案,他拍拍橱窗,指着里面说道。“哎,你们谁带着钱呢,给我把这个......啊,还有这个,喏,还有那个买下来。”

面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要求,维诺格拉多夫耸耸肩,而后又拿眼去瞅郭守云,那意思很明确,他身无分文。付账这事还得找东道。

郭守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两张零钱。隔着小窗口递进店里。面包店里是一位脸上带着几枚雀斑的俄罗斯小姑娘,她按照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要求,将三块面包装了纸袋,隔窗递出来。邻了,还免费赠送他一枚大白眼:看着穿扮人五人六的。却连买几块面包地钱都没有。穷鬼加吝啬鬼一个。

“是啊,列昂诺夫是谁。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人都是健忘的,自己过去的事情尚且既不清楚,又怎么可能记得别人?”丘拜斯笑了笑,从霍多尔科夫斯基递过来的纸袋里捏了一块面包,同时说道,“对啦,守云,我只知道你和守成是兄妹三个,也知道你们小时候的日子很不好过,至于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今天无事,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当是闲聊,说来听听吧。嗯,大家都说说,就当是......中国人说的忆苦思甜了。”

“呵呵,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郭守云摇头笑道。

“嗯......忆苦思甜有趣,那可以,我先说说我自己,”霍多尔科夫斯基嘴里嚼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道,“刚才丘拜斯说了,他小时候想做那个什么列昂诺夫式的飞行员,而我呢,我小时候唯一的志向,就是做我父亲那家皮厂地经理,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不用饿肚子,才能得到更多的必需品分配票,才能不用为了买上一块硬邦邦的黑面包,而起早去商店门前排队。嘿嘿,这个志向现在看起来真是荒谬绝伦,但是.....我现在至少也算是实现了这个志向。”

“呵呵,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维诺格拉多夫接着笑道,“记得我小时候唯一的志向,就是有钱,有很多很多钱,至少,要多到住在我家隔壁地那个女孩子能够偶尔多看我一眼。嘶,那个女孩子叫什么来着?时间太久了,我都把她地名字忘记了,只记得她后来嫁给了镇子上的一个什么人,好像家里条件挺好地。现在说起来,我不仅忘了她的名字,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却牢牢的记住了一点,那就是要有钱,要有很多很多钱,因为只有那样,别人才会给我更多的关注。”

“两个从小注定的势利小人,”听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的话,丘拜斯他用抓着面包的手,指着两人笑道。

“随便你怎么说,”维诺格拉多夫走开两步,晃到路边的一棵树干前,倚在树身上,说道,“到你啦守云,说说,你小时候有这么什么样的志向。”

郭守云将手中不大的一块面包放进嘴里,咀嚼着咽下去,而后淡然一笑,说道:“其实我才是最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从我懂事那天开始,唯一可以算的上志向的,就是想办法活下去,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活着,就是最大的志向,而且也是最值得拼搏的志向。几位老哥所经历过的事情,我没有经历过,但是我所经历过的事情,恐怕应该算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很单纯,就为了活着。我什么事情都做过,如今想来,过去地那些生活就像是做梦一样,回头去看看。我甚至感觉自己是在旁观另一个人的生活。妮娜曾经讽刺我,她说我天生就是恶人的坯子,上帝在锻造我的时候,用地全是下脚料,所以我从小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其实下脚料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它取材真实。我这副脑子,或许最合适做恶人,可我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做恶人而去做恶人。我是为了生存,为了活着,这一个最基本的志向,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

郭守云这一番话,令在场的三个人脸上都露出凝重的神色。不要以为这只是一番闲谈。对于像郭守云他们地这样的人来说,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闲谈的机会,他们对外闲暇时刻的一言一行,要嘛是在伪装做戏,要嘛是在迂回试探。

从丘拜斯说起他童年的时候,郭守云便已经推测出了他地目的,这老小子那看似感慨的一番话,其实就道出了他的心声:他不为财不为权,只想落一个实干的好名声。但与此同时呢。他又担心自己的实干没有人会去关注,他这号名只能落在人后,却不能展露人前----列昂诺夫是什么人?霍多尔科夫斯基不知道。可郭守云知道,这位列昂诺夫是二战中苏联空军的英雄,也是人类战争史上,唯一一位截肢后还带残升空作战的飞行员。可就这么一位人物,却连一枚勋章都没捞上。二战一结束。他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成为了被历史掩埋的国家英雄。丘拜斯在自己童年地志向中提到这么个人。那他的用意岂不是太明显了?

再看霍多尔科夫斯基,他的志向是什么?要做一家皮厂地经理,不用饿肚子,那需要钱;拿到更多的必需品分配票,那需要权;不用排队购物,那需要势。钱权势一样不落,他全想要,这小子的野心何等之大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至于说维诺格拉多夫,他倒是很“单纯”,他要钱,要很多很多钱,同时呢,还需要别人多“看看”他,给他更多的关注,那也就是说他需要更多的话语权,更大地操控力。而为了达到这个目地,他可以做任何交易----他连自己初恋小情人的名字和相貌都能忘个一干二净,那除了权和钱之外,谁还能奢望他关注些什么啊?

就这么地,以一种看似漫无边际地闲谈,三个人各自说出了自己的欲求,这份欲求,将是四方今后合作中所需要考虑的最根本利益点----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有利益上的冲突没关系,咱们闲聊着说出来,然后再慢慢的调和,即便是调和不了也没关系,反正都是闲谈,谁也没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就像霍多尔科夫斯基,他对资金、权力、扩张势力都有野心,这自然会与维诺格拉多夫产生冲突,而后者显然听出这个意思来了,所以他的话才隐含了一个意思:可以做交易,什么交易都成。

而相对来说,郭守云给出的答复更加简单了,但是却也更加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要生存,要活着,而现在远东的一切,就是他生存和活着的基础,谁来动他的基础,就等于是不让他生存,不给他活着,那所有的一切都没什么好商量的,你死我活的打一场吧,就像对古辛斯基所做的那样的。更重要的是,郭守云坦言自己是个恶人,恶人嘛,什么不敢做啊?狗急跳墙,恶人急了可不会跳墙,他会炸墙,把一切都炸个支离破碎。

“哎,看来真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啊,要真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丘拜斯首先醒觉过来,他叹息一声,上前拍拍郭守云的肩膀,说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如果今后不团结协作的话,那可真对不起今晚这一番交心了。”

“嘿嘿,丘拜斯说的有理,不过......”霍多尔科夫斯基拿着面包袋,笑嘻嘻的说道,“不过咱们是不是先把这块面包分了?你们不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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