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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邢老虎逃了?”张寅来的时候邢老虎已经突围,他还以为邢老虎所部全被消灭了,这时一听杨凌的话,眼中一抹精光不由攸然闪过。

他立即低下头,掩饰着脸上的异状拱手道:“末将遵命!”

这时江彬扯着一个官儿踉踉跄跄地走了来,后边跟着一脸无奈的伍汉超。江彬两腮都被血糊住了,要不是那体形和一双看似发愣,却又总带着点狡狯地眼神儿,杨凌还真认不出他了,这一见不由吓了一跳。

杨凌惊道:“江彬?你……怎么伤成这样?伤到哪里了,快快裹伤歇息”。

江彬咧嘴一笑,先把自已疼得吡牙咧嘴地,嘴里象含着个溜溜,说话直漏风:“没事儿。脸上开俩窟窿。”

他使劲一扯,把被他薅着脖领子的将官扯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倒:“国公,这个窝囊废,应该军法从事。我领兵来援,他不把后备队全拉上来里外呼应,反而要撤兵防守了,他防守了。我还打个屁呀?这不使唤傻小子么?

就是国公爷您来了,他也不卖力气,又他娘的想要防守了,邢老虎就真是老虎,我江彬也不怕,就怕有他这种猪一样的同僚,要不是国公爷及时赶到解围,我江彬孤军杀入重围。全得死那儿,死了我都不闭眼……”。

他这一激愤讲话,两颊扯动,肌肉外翻,原本糊住的伤品已汩汩流出鲜血。看得杨凌惊心动魄,连忙道:“来人,赶快给江大人包扎一下。江彬,你不必说了。此人怯战退缩,本国公都看在眼里。”

他瞥了一眼那直发抖地夏守备,冷笑一声道:“你很怕是么?我看你畏怯邢老虎,远甚于畏怯军纪国法,现在邢老虎已经走了,何必还如此恐惧?”

夏守备双膝一软,咕咚一下跪到了地上,争辩道:“国公恕罪。国公令末将死守飞陵渡,末将竭尽全力,始终不曾懈怠啊,末将……”。

“混帐!”杨凌恼了,森然道:“夏守备,你是一员将领,不是一名只要听令行事的小卒。身为飞陵渡守将,审时度势。决定攻守。是你的责任。江游击增援飞陵渡,你可以借口响马势强。为恐有失,撤兵回防。本国公率兵赶到,四面合围要全歼响马盗,各路将士抵死用命,只有你的人畏缩不前、见安避危,致使邢老虎逃之夭夭,你可知罪?”

夏守备牙齿格格打战,颤声道:“末将知罪,末将一定将功折罪,求国公爷给末将一个机会”。

杨凌厉声道:“非要本国公请出尚方剑,才肯全力迎敌,机会是你自已丢的,要让本国公饶你?可以!除非时光倒流,邢老虎未曾逃脱!否则,以你的罪行,一死而已!汉超,给我斩了他!”

夏守备骇得连连叩头,哀求不已,张寅瞧见,眼珠一转,立即凑到杨凌跟前意欲跟他说情,他悄声道:“国公爷息怒,夏守备作战尚算卖力,再说……他的妹子是晋王殿下的爱妾,不看僧面看佛面,国公爷不妨给他个机会……”。

他在那儿小声嘀嘀咕咕,江彬看起来五大三粗,可是心眼儿一点不缺,他恼死了这个胆小怕事地守河官儿,一见那白面胡子官儿跑到国公面前穷嘀咕,就知道是给夏守备求情的。

他生怕杨凌回心转意,手臂一探,“呛”地一声从伍汉超手中拔出了尚方宝剑,高高擎在空中,大喝道:“时光岂能倒流?老虎岂肯归笼?伍将军,莫污了你的手,本官代劳!”

“嗳,江大人……”,伍汉超急忙叫了一声,可是已经晚了,江彬身手虽不及他,可也不是弱者,再加上他根本未防备,宝剑被江彬一把抽去,刷地一下,寒光自夏守备颈间掠过,嗵地一声人头落地,只听江彬大声赞道:“好锋利的宝剑!”

杨凌瞧了不禁一呆,张寅张着嘴,傻了片刻才把嘴闭上,人头都掉下来了,还说个什么情?

夏守备倒没有临战逃跑,攻击他的阵地时也能拼死抵抗,只是他私心太重,一再贻误军机,要不然邢老虎岂能把四千多人从重重包围之中带出去。只是如今已经知道这夏守备和晋王有关系,可不能让晋王恼了自已手下这员虎将。

杨凌见事情已不可挽回,便斥道:“莽撞!谁准你代为行刑的?不过……此人死有余辜,本该军前正法,来人,提他人头,警示河防官兵,令副守备暂代其职”。

伍汉超苦笑道:“国公,副守备已经战死。河防渡口还有一个千总”。

杨凌摆手道:“那就令他暂代其职,大军稍事歇息,还要围剿邢老虎”。

这时,远处一骑飞至,肩插三角小红旗,显是军驿急报,杨凌抬头望去,只见那人飞马而至。跃下马来匆匆奔前,隔着三丈多远就跪地抱拳,高声说道:“报!国公爷,紧急军情,赵疯子突率一标人马突破北吴村一带防线,向临漪、闻喜方向去了。”

杨凌心中一沉,连番激战,始终不见赵燧下落。他实在想不出这人去了哪里,他甚至怀疑,如果赵疯子不是留在山中吸引官兵主力,那就是响马内讧,邢老虎杀了赵疯子。所以才一反常态,抱病亲自领军作战,想不到这个时候,赵疯子却冒了出来。

他急问道:“赵疯子有多少人马?”

那探马道:“人数不能确定。估计至少有一万人马,而且全是骑兵,一路闯关夺营,丝毫不做停留,直往北方去了”。

张寅奇道:“赵疯子意欲何为?往内陆走是要自寻死路么?娘子关他攻不破,往北去走居庸关?那里一样是重兵屯集……”。

这时一名探马又自远处飞驰而来,滚鞍下马远远高呼道:“报!赵疯子率轻骑直奔侯马去了,沿路根本不与官兵交战。目下到了何方尚不清楚。”

杨凌倒抽一口冷气:“万余铁骑,这该是响马盗入山之后所保留的全部骑兵了,这才是响马盗真正的实力、真正地主力,令人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以主帅邢老虎为诱饵,冒这么大的险,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江彬坐在旁边地上,刚被郎中在脸上涂上厚厚一层金疮药。用绷布缠得木乃伊一般。听了军情急报傻笑道:“闻喜、侯马,再向前是临汾、洪洞。那疯子不是这么离谱,要去太原吧?”

“太原!”杨凌和张寅同时惊叫一声。

这主意大概只有疯子才想得出来,重兵包围之下不渡河南下反而北上,一头扎进山西腹地去取太原?

张寅忽道:“若奇兵突袭,趁传递消息滞后,攻取太原……,太原城粮草丰足,城坚墙厚,再挟晋王爷为人质,那么……”。

那时消息传递相对于行动来说真的是奇慢无比,现在传来地消息说他们已经到了侯马,等到官兵追到侯马,说不定已经到了洪洞了,骑兵之厉害,并不全在战场冲锋,而在于它能够完全掌握战场主动。战由我,走亦由我;何时战由我,何地战亦由得我,这才是骑兵无往而不利地法宝。

这消息报的还是迟了点,若是再早些,恐怕正在围殊邢老虎时,这晴天霹雳就要当头轰到了。太原府现在一卫兵马,虽说守城绰绰有余,就怕赵疯子打个措手不及。自已跑到山西剿匪,却被匪抄了太原府,那岂不成了大笑话?

如果赵疯子得手,据守太原坚城,再把晋王扣作人质,此事必定轰动天下。想到事情的严重后果,杨凌立即下令:“张指挥,你率部向南,追击邢老虎所部,如不能消灭,也要尽量缠住他,勿使逃脱。许泰,集合人马,召集所有骑兵,飞驰太原府”。

一个是官,一个是匪,匪要化守为攻,找出官兵的弱点,这实是最便利地办法,只是也太大胆了些,如果失败,他再难逃脱。杨凌实在能以置信他会这么孤注一掷,可是现在无论赵疯子攻击目标到底是不是太原都顾不得了,要想等到确认,大事晚矣,赵疯子攻其必救,这是无论如何都得回援的地方。

江彬没想到自已胡乱开个玩笑,竟然一语中的,不禁眉开腮笑,紧跟着又是一阵呲牙咧嘴。他脸上那么重地伤,被绷带缠得又紧又重犹如猪头,却浑不在意,立即站起身叫人备马备兵器,要跟着杨凌杀回太原去。

张寅也没想到赵疯子竟是这么个打法,这还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实在令人出乎意料。杨凌令他追击邢老虎,张寅正中下怀,急忙领了将令返回本部去了。

杨凌匆匆汇集兵马,骑兵计有八千多人,他留下苗逵整顿留守步卒。并掌控东华山战况,自已立即马不停蹄率军直扑运城,径延官道向北方赶去。

罗池渡口失守了,这是个小渡口,原本舟船就不多,大约只有十余艘中小型船只,红娘子率军奇袭,官兵惊觉有异后立即反应。但是只放了两轮箭,快马就冲到了面前,区区几百人的渡口守军顷刻间覆灭。

红娘子一面安排人四下布防,防止消息泄露,或有逃散的官兵报信,一面亲自挑选了百余名武艺高强的心腹手下,然后再带上那些通水性、会使船的部属,一部分换上官兵地衣服。其余的人藏进船舱,一切安排停当,船只驶离渡口,向下游驶去,目标:对岸十多里外地司马迁祠。

司马迁祠距河岸两里多地。河边渡口就叫司马迁渡,这里是龙门、芝川三镇地主要渡口,也是陕西粮食北运的主要码头之一,这是对岸的大码头。船只装粮载货后一般顺流而下,驶到山西飞陵渡或浦津渡口卸货,那里主要是些商运货船。不过虽是民运码头,由于山西战事吃紧,码头也派了官兵管制,约束船只近期不得下水,码头已经封了。

红娘子的目标,就是驶往这个码头。夺取船只驶回北岸。

赵疯子兵至襄汾城外二十里的南贾镇,大军停下,开始坦然自若地休息。镇中百姓一大早儿,忽然瞧见这么多响马拥进镇来,虽说对穷苦百姓不杀不抢,不凌辱妇女,还是心中害怕,急忙都回了家去。掩了房门。扒着门缝儿往外瞧。

大街上除了赵疯子地人马,再见不到一个本地百姓。赵疯子地近万人马毫不在意。他们占据了茶馆客栈和一些富绅人家,索要米粮人吃马喂,直歇了大半个时辰,大军才离开镇子继续向北赶去。

还未到连村,赵疯子一声令下,大军离开主要道路,折向西南,沿西贾、北贾、贾岗,开始快速向西南突进。晋商遍天下,这些以贾命名地小镇都很富裕,但是赵燧地大军再未停留。

虽说战马有些疲累,可是他们毫不怜惜战马,奔速丝毫不亚于来时,他们地方向是河津,那里沿河南下五十里,就是罗池。白衣军的游击运动战,向来是漫无目的、打哪指哪,赵疯子这次却是胸有成竹,明修栈道、诱敌深入、围魏救赵、声东击西,运用的淋漓尽致。

司马迁渡口,假官兵袭击真官兵,顺利夺得大大小小上百条商船,战斗几乎是兵不血刃的结束了。红娘子一身劲装站在码头上,看着商船将兵马源源不断运往南岸,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调皮地意味,就象跳出如来佛掌心的孙猴子,得意洋洋。

“杨凌,你一向战无不胜,这回却吃了我们这些泥腿子地大亏吧?”

笑眼刚刚弯起来,秀眉却又不禁微蹙:“那个家伙,他以前还没打过败仗呢,这回被赵疯子骗得这么惨,不知道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唉!”幽幽的一声叹息,充满了关切担心,这心思若是被一路狂奔而来,正担心着她成败的赵疯子知道,不知会不会真地气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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