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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柔声道:“你的堂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都有他执着的地方,有些道理不是说就能说通的,得等到有一天他自已去体会、去领悟。我现在迫他不得。
所谓人各有志,既然他现在对我不满,我才不得已给你们单独划了个院子。可你现在也不出诊了,仅靠那点朝廷俸禄还要养活他们姐弟……唉!你自已又是大小姐出身,如今身边没个侍候地人,哪懂得操持家务,幼娘她们也都明白我的意思,时常请你过门来。就是怕委曲了你”。
高文心鼻子一酸,泪珠儿已盈盈欲落,她掩着唇扭过头去默不作声地走了半晌,忽地转回头来,一双乌亮的眸子火辣辣地看着杨凌,翩然一笑道:“还算你……有良心,到时候……人家不让你太丢脸就是了”。
说到后边,她美玉似地双颊好似突然涂上两片胭指。白里透红,说不出的妩媚。
杨凌愕然道:“什么事不让我太丢脸?”
高文心哼了一声,鼻尖一翘,得意中带着几分顽皮地道:“就是你我约定之期呀,我早打听过了。张天师给人掐算命格八字,还从未错过,他说你福禄寿三星汇集命宫,一生贵不可言。那就决不会错,杨大人一喏千金,到时候我等着你……等你大红盖头嫁进我的西跨院儿”。
高文心说到后来,自已也觉羞不可抑,尚未说完便臊红了脸,急急抢在前头下山去了。这些日子杨凌忙于公事,她另居一院,虽然幼娘三人乖巧。每日请她过府,终是不太方便,以致连和杨凌单独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所以二人那日话赶话的虽有约定在先,高文心总是心中徬徨,患得患失,今日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单独接触,趁机再点醒他一次:今年雪花飘起时,就是她高文心披上嫁衣嫁入杨府之期。
那叫人又羞又喜。无限满足快乐地美景在她梦中不知已出现过多少次了。若能抓住机会提醒他自已说过的喏言,心中就感觉安稳了些。以致这位大家闺秀,年致双十的女神医,也顾不得女孩儿地矜持了。
杨凌听她一说,忽地省起现在已是‘春明三月看杏花’的时节了,按照自已的计算,最迟到十一月,就是两年寿期,这些日子整日忙碌,以前天天盘算着还有几天好活的心思也淡了,自已真的可以渡过这一劫,化险为夷长命百岁?
杨凌想起张天师说过他一生兵戈不断,细想自从在那小小地鸡鸣驿开始,直到京城,去江南、赴大同,无论做什么事,还真地是杀伐随身、兵戈不断,而且每次杀人,或官或禄或名望声誉总要更上层楼,张天师算的真地这么准?
杨凌的心也活泛了起来,心头怦怦直跳:但有一线生机,谁会想着去死,何况他现在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娇妻美妾,福禄随身。
杨凌情不自禁地停住脚步,心中那种焦灼、迫切的心情,就象他当年高考放榜时一样,他的腿肚子都在发颤,不由自主念起了自已学生时代每逢考试便祝祷一番的地那套自创祷词:“天上地下、世内世外,一切神仙佛圣、妖魔鬼怪、精灵魈魅、一切有法力者,佑我!”……
唐一仙坐在椅上,高文心轻轻自她颈后抽出银针,柔声道:“怎么样,不痛吧?”
“嗯!文心姐姐是京师第一女神医,这一针下去舒服多了”,唐一仙看着眉梢眼角尽是喜气的高文心,试探地道:“高姐姐,你很喜欢大……表哥?”
“嗯?”高文心手一僵,脸腾地一下红了。她对杨凌的情意,杨府上下人人都看的明白,就连高管家养地那只老狗见了她都象见了女主人似的摇尾巴,可是这层窗户纸毕竟没有一个人捅破,这个丫头……
唐一仙“咭儿”一笑,说道:“好姐姐。不要害羞,这里又没有旁人,我可是他的表妹呀,表哥象个木头人,说不定我能帮你敲敲边鼓,说说话儿”。
高文心听了犹豫一下,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连忙又绕到她背后。不在她视线之内,窘态总算稍解。唐一仙轻轻蹙起眉,若有所思地道:“高姐姐,听说你被官府治罪,很可怜的,是表哥出手救了你,你是因为感激表哥,才想以身相许地么?”
高文心不禁想起了自已被判入教坊司那个惊恐难眠的夜晚。她素指虚拈,轻轻捻动着银针,半晌才轻声道:“感激一个人,就要以身相许么?他又不是讨不到老婆的男人。我本来……只想在杨府做一个丫环,就这么过上一辈子。当初……真的没想过会喜欢了他”。
高文心低声说道:“何况他身边有幼娘、雪儿、玉儿,个个那么可爱,可能是因为他住地原本是家父的宅子吧,大人对我一直很客气。后来他身子有了暗疾,我随他下江南,一路朝夕相伴……
杨大人没有读书人的那种愚腐拘谨、没有朝中为官的道貌岸然,唉!或许是我岁数虚长了些,比较了解大人地心意,他也喜欢和我聊天,尤其每天为他针灸时……”。
高文心唇边露出甜蜜的笑意,轻柔地道:“大人从不聊什么国家大事、也不聊诗词文章。就是些寻常的事情,为了哄我说话,他明明不懂医道,还常常问起,呵呵……他有时说些匪夷所思的见解,我事后仔细想来,还真地有些道理……。
不知不觉地,我特别喜欢和大人在一起。一边诊治。一边聊天,心里会有一种……一种轻轻暖暖的水流涌动地感觉。渐渐地……我在大人面前经常会不经意地逾越做奴婢的本份。他也不恼。
我觉的我在他面前,不是一个女神医,也不再是一个罪官之女,既不用摆架子,也不用谨小慎微,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在他面前,我活的好轻松……”。
高文心吸了口气,发出一声荡气回肠、令人心颤的幽叹:“一仙,到这时,我知道……自已喜欢了他了”。
唐一仙到底年龄尚幼,纵然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象高文心体会地这般深刻细腻,她听的痴了,半晌才喃喃道:“是这样……的感觉么?”
高文心闷在心里的话儿既已倾吐,便对她讲起了两人一路南行地点点滴滴:百姓冲击钦差行辕,他叫人护着自已先走,在太湖边不顾旁人在场,毫无大人架子地哄自已开心,越说越开心、越说越甜蜜。
待针灸完毕,高文心轻轻拔起银针,满面春风地轻笑道:“好啦,你再睡一宿,精神就完全恢复了。我去厨下先把银针炙烤一下”。
“嚓”地一声响,高文心启开门扉,抱着针匣出去了,唐一仙轻轻悠荡着两条腿,过了会儿,她轻轻蜷起双腿,抱紧了把下巴搭在上边,扑闪着大眼睛静静地想着自已的心事:听了高文心的话,如今仔细想来,她和杨凌之间,竟是一片空白。
倒是他,那个小校尉,他的身影不时浮现上心头:陪着自已玩、讲些希奇古怪的故事哄自已开心,被自已呼来喝去的却从不愠怒,在他面前从不用掩饰自已的喜怒哀乐,两个人一个扮小厮、一个扮侍婢,在‘鑫盛楼’上忙里偷闲地斗嘴……
生病的时候,他衣不解带地陪在身边,一同研商、演奏音乐时地默契,还有……他在庙中祈福,偷偷在幡上写下了自已的名字,被自已揪着耳朵拉出庙门,大呼小叫的情形……
唐一仙想到这里,忽尔“噗哧”一笑,然后又攸地敛了笑容:我喜欢的人是他么?为什么明明他的官比杨大人大的多,我待在大人身边时又是激动又是自豪。可是见了他却只有轻松和欢喜。可他是皇帝,今后我还能和以前一样对他么?
唐一仙仰起脸来,眼神有些迷茫地想着……
雪里梅拉开了房门,见唐一仙蜷着双腿,双手抱膝,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不禁吓了一跳:自小唐一仙就有这个习惯,有了心事时喜欢一个人抱着双膝坐在那儿想心事。她这是怎么了?
雪里梅赶紧跑进来,关切地道:“仙儿,你怎么了?正要叫你去吃饭,怎么……有心事么?”
唐一仙放开双腿,望着雪里梅,直把她望着莫名其妙,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唐一仙忽地嫣然一笑。牵起她地手道:“雪儿嫂子,我没什么事,就是刚刚地身子还有些乏,现在好多了,咱们走吧。莫让表哥……和诸位嫂嫂久等”。
雪里梅被她牵着手往外走,疑惑地道:“不是说你叫我雪儿就行么,叫雪儿嫂子很别扭地”。
唐一仙“嗯”了一声,偏过头来。灯影下亮亮的眸子泛着湿润地光彩,莞尔道:“那就去掉雪儿,直接叫嫂子,因为你是我哥的夫人嘛”。
她轻轻道:“叫雪儿还是叫嫂子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会一直很要好、很要好的,对不对?”
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总兵率军进京了。
杨凌做为统帅,接见了四镇总兵官,然后率四人来到豹房。
大同总兵官正是率五千轻骑深入大漠。立下功勋的弘治十六年武状元许泰,辽东总兵刘晖、宣府总兵贺三坛、延绥总兵冯洛三人也皆是三旬至四旬间地青年将领,个个顶盔挂甲、一身鲜亮的戎装,看起来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四人随着一身亮银链子甲的杨凌来到豹房,五人齐刷刷以军礼觐见,正德见了几位将军龙精虎猛的神气,不由大悦,对杨凌赞道:“边军历经浴血厮杀。果然与京营大不相同。同样一身戎装,朕从他们身上。就能感受到凛凛杀气。”
“杨卿,这四镇官兵自边关调来,与京营不同,朕便赐名为‘外四家军’,杨卿任统帅,好生操练战阵厮杀,将来与京营校武,把他们带一带”。
杨凌欠身应了声是,微微侧身向许泰递了个眼色,许泰立即上前一步,单膝跪地,甲叶子铿地一声,他已朗声说道:“臣大同总兵官许泰,鞑靼寇边,臣亲见我皇指挥若定、操纵三军,以少胜多、歼敌过万,伯颜猛可望风逃窜。臣等冲锋陷阵、不畏生死,然行军战略、调度千军,唯我皇文治武功,堪称不世之帅才。
臣等愿以边军之悍勇练京营之兵,亦恳请皇上任外四家军大统帅,训练我等将校军官。臣许泰,冒昧大胆,请为天子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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