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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有三五成群的花朵一般娇艳的嫔妃在侧走过,江心月上了轿撵,却见人群中有一抹清丽而孤寂的身影,正是澹台瑶仪。
“走快些,跟上纯容华。”江心月对下人们吩咐道。
纯容华似乎发现了背后的来者,回望一眼看清之后,登时如见了鬼怪一般满面恐惧,加快了步子急匆匆往前行去。江心月愠怒道:“贵喜,给本宫截住她。”
贵喜到了关键时候最是胆大,丝毫不顾及澹台瑶仪是小主,领着小杏子、小李子两手扭住她。她惶急而惊惧地挣扎起来,一边回头被强按着跪下,口中嗫嚅道:“莲德妃娘娘……”
“你既然知道是本宫,不但不行礼,竟转身便跑?这便是纯容华应对尊上的态度么?宫中的规矩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吧?”江心月毫不留情地道。
“嫔妾……嫔妾失礼……”澹台瑶仪口中诺诺着,随之深深叩头在地。
“失礼,当罚。”江心月抬手抚正前襟上垂下的和田玉双衡比目佩,散漫地稍稍昂了首,睨视着她道。
她的令一下,贵喜的巴掌立刻迎上了澹台瑶仪白皙的面孔。十声破空的“噼啪”的声音响过,澹台瑶仪的两颊已肿胀难以言语。
她艰难地双手撑在地上,口中勉强地道:“求娘娘宽恕……”
“失礼而已,本宫罚过就会宽恕你。”江心月的声色极淡,如一滴墨汁渗入无边的大泽一般。然她随即低沉了声色,一字一顿道:“你作下的其余的事儿,本宫却永远不会宽恕。”
澹台瑶仪默然无言,一时四周是冰冷的死寂,路过的嫔妃见德妃盛气凌人,纷纷避而远之,不敢从其侧旁过。她就如此跪了整整一刻钟,江心月悠然地坐在轿撵上,待四周无人之后,方从撵上步下,缓缓踱步至瑶仪面前。
瑶仪很怕。她今日虽然捧上了一个苏更衣,然她自己……她仍是输给江心月了。
“今日茜桃铃兰的事儿,本宫证据不足,没法子和你计较。”江心月压抑着恼怒道。她多么想令澹台瑶仪得到应有的惩罚,然而瑶仪明面上是不顾生死地扑救公主,她单凭一株花儿来论瑶仪的罪过,很难服众。且她知花房的姑姑们均是皇后的势力。
“但是——”江心月话锋一转,冷笑道:“本宫今晚给你这十下,就是想告诉你,本宫如今是受皇恩的德妃,是四皇子与瑞安公主的生母,本宫想整治你易如反掌。”
她说完,低下身子靠近了澹台瑶仪,在她耳边低低道:“你最好不要再生事。”继而转身上辇离去。
背后有女子悲切而压抑的呜咽之声,江心月本不屑于回过头去,然她心里一驻,却不由自主地命轿夫停下步子。
她声色冷然道:“还有一句话我忘了说。澹台瑶仪,那个名字,你再也不要叫了。你今日利用它来算计与我,就是对你我昔日情谊的最大讽刺。”
澹台瑶仪浑身一震,内心再也无法压抑,嚎啕出声。
她那一声阿奴,就是为了迷惑江心月,让江心月以为她有修好之心,令江心月放松警惕。
只是,无论现实破碎成何等的成程度,内心永远都会有疯狂而力竭的嘶喊——不是的,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阿奴,我们不应该走到今日。
她的哭声惨烈而震颤,一声一声,映衬着随风发出“沙沙”响动的大丛寂寞的紫竹,还有她旁侧冷而坚硬的宫墙。
江心月再也不理会她,命速回启祥宫。
回宫后,因为媛媛的一再要求,她不得不命人将那株茜桃铃兰移栽至了启祥宫内。
第二日,皇帝下朝后来了启祥宫看她。晚间时,皇帝招幸宸妃。
这一日正好是十月初一,是该皇后侍寝的日子。江心月听闻后心中舒畅地道:“失了帝心,即便是皇后,这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皇后娘娘风光了许多年,风水轮流转,也该有落魄之时了。”菊香一贯温和,此时也落井下石地讽刺了。
“对了娘娘,黎嫔那边的事……”菊香言语稍稍凝滞,道:“奴婢未能完成娘娘的托付。”
“怎么?东西没能送进去?”
菊香苦着脸道:“送是送进去了。只是一会儿就被扔出来了。”
江心月蹙眉一叹,道:“我那些心思倒是白费了。宸妃她……她极力防范与我。”说着,突地又嗤笑一声:“她定是以为我要与黎嫔密谋什么。其实,我不过是想问我生产那日的情况,看黎嫔能否提供一些新的线索。”
她那张布条是极隐秘的,所用正是当年她向礼亲王传递消息的手法。其实她的目的不仅是黎嫔——若宸妃查出了她夹带的东西,宸妃就会大张旗鼓地治罪与她,然到时候布条一亮出来,宸妃估计就会得一个“掌宫不利,无事生非”的罪名了。
可宸妃的性子真够直。她应是早早命令了那婢女,命无论莲德妃送什么东西来,都要扔出去。
“娘娘,‘凶夭’这事还真不是好查的。”菊香接话道:“我们的那些人手,都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算了,我也不催你们了,我知道难查。”
这事儿当然难查。凶夭这种东西,风险巨大,赌注巨大,皇后定是做得密不透风。
“对了,黎嫔如今怎样?”江心月问道。
“奴婢不能与黎嫔娘娘见面,只是私下里打听了下。”菊香道:“她刚被关进去时还哭闹不休,然如今都好了,能吃下饭,也能睡着觉。”
“她能想开就好。”江心月略略放心。
戚贵嫔很快就出了月子,她的五皇子郑怀翊按制也行了极正统的满月礼。江心月听闻她为了这个满月礼准备地极费心思,大到仪仗小到装束衣饰,均力求耀目夺人,不肯输于四皇子。
然而当江心月端坐在交泰殿内,极力做出满面慈爱的样子等待刚满月的五皇子时,她却发现交泰殿内的布置远没有四皇子的满月礼奢华。房檐上所悬挂的福灯、鲤鱼、彩锦,穿堂大画屏上鸟兽的彩绘,殿内巨铜鼎的大小和数目,供奉佛祖的香火,还有礼炮和烟花的布置,总之一切相比四皇子,仿佛是绿叶之与红花的映衬一般。
江心月偷眼去瞧上首的皇后。近日来,皇后都因失宠而神情黯淡,但今日她总算露出了些许笑颜。而那一边的宸妃几人也都面色舒坦。
众人当然都是舒坦的。然戚贵嫔就不那么舒坦了。她盛装步入交泰殿时,便是勉强压抑着不悦与愤懑。然她却必须满面笑颜,做出高傲得意的样子,满月礼的布置已经输给了四皇子,她不能在气势上再不及人。
“五皇子的满月礼,娘娘操办地甚好。”江心月低低地笑着,对皇后道。
但皇后听了这话并不高兴。四皇子的满月礼是皇帝一再叮嘱了礼部和内务府大势操办,皇后即使想做些什么也无法。
戚贵嫔缓缓步入后,方看清殿内众人后,她竭力高傲扬起的面孔却倏地变得煞白,因为她看到龙椅上空无一人。
皇帝没有到场。因为他今日的奏折堆积如山。
戚贵嫔紧抿着唇,一双凤目微微闪烁着,眼角不住地抽动。江心月见了却是一惊——那是不甘,极大的不甘。她本以为戚贵嫔会委屈愤懑,然而这女子的野心比她所预料的还要大。
她生产后极力为五皇子争夺尊荣,颇有与四皇子一争高下之感。江心月此时不禁起了戒心——难道她在觊觎帝位么?!前有皇后嫡子与最受皇帝珍爱的四皇子,她的氏族也只是明德一朝的新贵,因在“明德宫变”中有功才得崛起,离那些世家大族差得好远,她也敢做此想!
一个皇子,的确可以改变人的很多东西——惠妃如此,戚贵嫔也如此。看着戚贵嫔瘦削柔弱的身子轻微地颤动,还有她身后被明黄锦缎包裹得严严实实,却仍能看出身子极小而瘦弱的五皇子,江心月厌恶之余也不免同情她。
五皇子何辜?不知是哪个作下的黑手,令他七个月便早产。他体弱至极,听闻产下后的头几日连呼吸都是困难的,能活下来实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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