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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着贵喜的手移步而去。刚跨步出了殿门,就见传话的内监疾跑着过来,一看到她,便猛然高声道:“主子!”
“宫人言行不得疾于色,筵席之上更不容放肆。你慌跑什么,想吃板子了么!”江心月铁了脸斥责他。她对下人一贯是严厉的,她宫里的人从不许有坏规矩之事。
“主子恕罪……”内监被她训斥地身子稍抖,言语却半点没有放慢,他一手指着宫门外的地方,喘着粗气道:“公主,瑞安公主……”
江心月一听内监急促的语气便知不好,她担心媛媛,焦急与恐惧一并涌上来就觉心神大骇,当即什么也顾不得,揽裙往那太监指的方向疾奔过去,一边朝着后头跟上来的传话的内监喊道:“你边跑边说,贵喜,你快去禀给皇上。”
幸好菊香是一直跟在她身后服侍的,此时紧急,她也不必分神去唤菊香。她长久为妃,养尊处优之下怎能跑得快,菊香立马上前挽住她的臂膀拖着她往前去。三人疾行,已丝毫顾不得宫规礼法。
内监边跑着边竭力理清了口舌回禀。原是瑞安公主在启祥宫里玩腻了,想起宫门外的垂柳上见过的一窝鸟雀,便要出门去看。晴芳拗不过她,又觉着那处地儿只在启祥宫正宫门十丈开外的地方,近在眼前,遂领着她去了,且想去看一溜便回来。
谁知公主去了之后,鸟雀窝里多了几只心生的小雀。公主嚷着要掏小雀下来,晴芳不准,她却命令一小内监爬上树去掏。那树不矮,上又积着皑皑白雪,下脚极滑。小内监往日里是个身手灵巧的,然那积雪太多,他一脚踩空摔了下来……
“那公主怎么样!”江心月喝问着。摔下来?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垂柳之地就在大宫门口,她们跑得很快,传话内监说了这么几句,三人就已经跑到了。
眼前赫然是被晴芳抱在怀里大哭不止的媛媛,旁侧立着面色慌乱而紧张的乳娘周氏。江心月猛地上前,疯了一般地抓住晴芳的手,刚想喝问,晴芳就急道:“公主无事,一点事也无!”
如千钧重负倏地从肩上卸下一般,江心月猛然瘫坐在地,长大了口喘息着。
然而晴芳旁侧几米开外的地方,立着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而他身前是一众内监和姑姑,其中的两人扭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将她狠狠地压在雪地里。领头的内监手执拂尘,面目狰狞,正边呵斥边将拂尘往女子身上打去。那男孩子伸手去拉扯打人的内监,反被那内监粗暴地反手推开。他欲再扯,四周其余的几个奴才均围上来,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那个男孩子闻见这边的躁动,回首一看,见是一位衣饰华贵,姿容艳丽的女子,眸中立刻闪动起来,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往这边扑过来,扯住江心月的衣袖哭泣道:
“儿臣不知您是哪宫的娘娘,但求您救救她,那起子奴才要打她!求您……”
江心月的目光直直盯在眼前的男孩子脸上,猛然惊呼道:“大皇子!”
她方才远远地看这孩子就觉得不对,宫内的确有十岁上下年小的内监,然而这孩子并未着内监的服饰;若他不是内监,宫内除了内监又哪里会有男子?
方才大皇子情急之下,抓住了江心月的衣袖,然即刻他便觉出不妥,不敢再抓,只是两手紧握在一起,口中仍不停地求她。江心月只是昭仪位分,按礼法皇子要向她行礼,但只需颔首。此时大皇子声泪俱下地恳求她,她无论如何也受不起,忙止住他道:
“我应了你就是,你不要再求。”她说着已经移步往那女子的方向去。大皇子自是收住眼泪跟在她身后。
那个打人的首领太监方才瞧见江心月,稍有顾忌遂不再下手;而两个钳住女子臂膀的姑姑却仍未松手。女子跪坐在雪地里,身形瑟瑟发抖。
“她是谁?”江心月一问,女子便转过头来,唬得江心月大惊:“丽妃娘娘!”
丽妃未说话,那首领太监便抢先一步回话道:“莲昭仪娘娘,奴才冒犯丽妃也是不得已。奴才是奉了皇后娘娘的谕令要看住丽妃。丽妃本只能在华阳宫附近走走,然今日她走得远了些,奴才们都答允了她……没想到她方才竟挣开了一众下人,奴才不得已……”
江心月恨意顿生,丽妃挣脱的那一下,根本就没有抗旨逃跑的意思,可这些刁奴仍要打她。他们不过是趁机欺辱丽妃!
“莲母妃,儿臣有话说。”大皇子终于认出了江心月,眼见这个下作的内监胡扯,他便急急地插嘴。
大皇子的话虽急切,江心月也听得明了了。原那传话的内监只说了一半,小内监爬树时,自然不敢在公主的头顶上爬上去。他摔下时,公主又有晴芳看护,离得远远的;可是他未料到此时大皇子偏偏在树下。
大皇子本是刻意避开瑞安公主,就从这颗大垂柳的下边走过去。树上的小内监一只眼紧盯着鸟蛋,一只眼撇着远处的公主,想只要摔下来不会砸到公主就好,遂根本没有看到树下的大皇子。
小内监脚下受滑时,大皇子正正立在底下。此时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雪球,砸到大皇子的后颈,接着就是一个尖细的少女的声音:“快躲开——”
大皇子向前一扑躲了过去。丽妃方才看到这边的险情,是挣脱了一众看押的奴才,将手中正在耍玩的雪球掷出同时高声喊了出来,才救得大皇子脱险。
“唉,奴才方才哪里看到大皇子呢?只是丽妃猛地挣开手,又喊又仍雪球地,奴才就只好冒犯。”那个首领内监挤出一脸的苦笑,絮絮地道:“皇后娘娘的谕令是,‘不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要看好丽妃’,方才大皇子阻拦奴才们,奴才也没法子……”
“何时何地何种情况?”江心月猛地窜上怒火,朝那内监道:“皇后娘娘的谕令是该遵守,然而你们对待大皇子又是何种姿态?你不过是奴才,大皇子是你的主子!你们当着大皇子的面对丽妃动手,大皇子不是喝令你们停手么?你们可曾听命?非但不听命,竟对大皇子动手!奴才对皇子动手,按宫规,动手者当送进慎刑司凌迟,余者未动手但也十足冒犯,应杖毙!”
她虽然想救丽妃,但她深知皇帝厌恶丽妃,所以不敢和丽妃扯上丝毫瓜葛,也不敢称呼丽妃为主子。然而除了丽妃,还有一位大皇子。自陈家灭族,大皇子被废黜太子之位后,已经没有哪个奴才将大皇子当做主子。
此时她便正好借着大皇子之势来惩治这起子奴才。
她说得凌厉狠辣,然那首领内监却是丝毫不惧,神色依旧倨傲。他是皇后的奴才,如今后宫是皇后掌权,江心月一介妃妾哪里能对他怎样?江心月见他如此,再看一眼那两个仍然压着丽妃的姑姑,回首对菊香道:“先给本宫拉开掌嘴!不把牙打掉不许停手。等本宫禀明皇上,再行处置!”
听闻公主出事,贵喜不仅依着主子的令去回禀皇帝,还吩咐了启祥宫内一众得空的宫人全部跟着主子去,以防不测。
此时启祥宫里的大小宫人均侍立在江心月身后。听得主子令,菊香不犹豫地领着他们上前,扭开几个姑姑内监,扬手狠狠照着脸上抽。
那个首领内监被两个人压着打,边打他口里边不服地呼喊着:“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昭仪娘娘不能打奴才……”
菊香在侧抽出他的拂尘,将锥尖狠狠往下扎在他的脊背上,冷笑一声道:“莲昭仪娘娘协理六宫,难道连你一个贱奴都无权处置么?或是皇后娘娘手底下的奴才不是奴才而是主子?”
“都停手!”突地一个威严的声色在身后炸开,江心月身子一抖,回头看去,便见皇帝从宫墙之后闪出,身侧还跟着皇后。
菊香几人被帝王令停手,都不敢再打,跪下请罪。皇帝一抬手,道:“你们无罪。”他转首朝王云海道:“听见方才莲昭仪的话了么?就这样处置,动手者凌迟,余者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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