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秋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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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唉，她早就知道不会这样容易。淑妃的势力遍布全宫，秋嬷嬷受了好处，却不肯办事，也是惜命之为，她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她闭眼平复了下心绪，道：“我如今是罪女，嬷嬷肯帮我，已是天大的恩德，只是事情确实有些难了，辛苦嬷嬷了。”

秋嬷嬷尴尬地笑笑，又俯下身去对她道：“你真是个通情达理的。”

她谦卑地朝秋嬷嬷笑笑，以手伸入喉中，胸口几经起伏，从内拽出一块由丝线拴着的小指盖大小的红色，三指捻着举到秋嬷嬷眼前，道：“这是最后一块了，也是最大的一块。罪女别无所求，只劳烦嬷嬷多关照一二。舂米那样的活，我做不好，这牢里的被子也有些薄……”

秋嬷嬷直着眼睛盯那块红色的小石头，她真没想到，江氏竟然把这东西吞进口去，再将丝线的一头缠在牙齿上。枉费她在牢房里头扒拉了好几次，又把江氏的衣服也偷偷摸了无数遍，却没半点收获。

不过，现在总归全部到了自己手里了。秋嬷嬷想着，一张老脸便绽开了花，亲自将她拉起来道：“你是金贵的身子，怎能做粗活？老奴还等着你来日从这里出去，也好提拔下老奴呢！”

江心月苦苦一笑，口里感激道：“多谢嬷嬷关照，若罪女真有出去的一天，定不忘嬷嬷大恩。”

红宝石无法换来一个消息，那就换她的身子吧。她这条命，定要撑到出去的那一天。

而消息……贿赂的法子显然不能用了，可是，她此时突然想到了淑妃与青离……

长乐宫

“一碗汤下去六条命，你真是敢做！”

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淑妃，太后气不打一处来，扬起巴掌抽在了淑妃脸上。“那方子剧毒，就算你有解药也很可能出意外，清儿的命，你都敢拿出来赌！”

解药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万无一失的，何况清儿这么小，“凶夭”方子又这么凶险。

“姑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迈过这一步就是春天了！本来计划是万无一失的，可实在没想到被江庶人看出了端倪……”淑妃捂着脸道。虽然清儿是皇长子，但皇帝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她要是不赌，等毓妃和婧贵人生下皇子，她的清儿哪还会有地位。而不让清儿犯险，皇帝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你还有脸说！现在皇帝起了疑心，是阴谋就会有破绽，你怎么收这个尾！哀家看你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姑母息怒，臣妾把所有的证据都处理得干干净净，卖方子给陈家的人也已经死了，根本查不到臣妾身上，到时候就是一个悬案，皇上为了平定后宫，只能让江庶人顶罪，而且这事皇后也被怀疑，皇上拿臣妾根本没办法。”

“你……这么个惊天大案，你竟然不跟哀家商量……”

淑妃默然，清儿是太后的心头肉，她怎么会同意让清儿犯险。

“姑母，姑母勿要忧心，青玥是个机灵的丫头，而且恰巧青离在江庶人手下，姑母您看，连老天都在帮我们！”淑妃上前拽着太后的衣袖。青玥见事情败露，哪里敢牵扯出她淑妃，她就算满门抄斩也会先杀了青玥的母亲。

江氏，谁叫你爱管闲事。

太后一手甩开她，冷冷道：“哼，青离现在不是还没死，她被皇帝庇护着，你根本无从下手！她不死就有翻案的可能！”

“姑母，不会有事的。”淑妃起身扶住太后的臂膀，沉沉道。她虽动不了青离，青离却也不敢反口，眼下这么僵持着，只要等待，等时间一长，皇室为了颜面，就不得不草草结案。

她定会是赢家。

淑妃走后，太后长叹着，颓然瘫坐了下来。

李嬷嬷上前宽慰道：“淑妃娘娘虽然行事欠妥，但有狠心，有胆量，假以时日定会长进的。”

“光有这些哪里够！”太后一听，就拍着桌子连声怒喝起来：“她泯灭良心，让清儿冒险，可清儿仅仅是她的儿子么？他是皇帝唯一的皇子，关系到整个朝堂整个大周，连丁点的险都不能冒！她鼠目寸光，还要多少时间才能长进？我们陈家又哪有时间等她长进？”

若皇帝所有的皇嗣同时夭折，皇帝年近三十而无子，朝堂必将大乱，前朝就有立皇太弟的先例，那礼亲王，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况且，大周不仅有内患，还有外敌。她早有耳闻，礼亲王与大理有不少的联系，一旦真的乱起来……

太后眼角的纹路抽动着，却猛然剧烈地咳了起来。李嬷嬷大惊，一手摸出了一只薄荷香囊，递到太后的鼻翼之下，又用手抚着太后的胸口。

“小姐，是奴婢不会说话，又让小姐置气了……”李嬷嬷声色哽咽着，她不想自己的劝慰竟引来太后更大的恼怒，不禁满心的愧疚。

太后又咳了几声，“呼哧”“呼哧”地喘着，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她对着李嬷嬷叹道：“不怪你，是梓潼不争气。她以为，她的对手只有那些嫔妃，可若是朝堂大乱，外敌趁机来犯，陈家又如何抵挡！礼亲王哪里是等闲人也！而且，你看看她做下的这个大案子，根本是漏洞百出，皇帝何等精明，怕是早就猜到一二……”

太后兀自揉着胸口，不再说了。淑妃不懂得顾全大局，等她百年之后，怎么放心把陈家大业交给她！太后本想多挑几个陈家的姑娘送进后宫，哪知皇帝油盐不进，让她一点法子都没有。

太后思量着，突然道：“不行，这事太大了，哀家要替她收尾，哀家怕，怕她被人抓住破绽。”她虽对淑妃不满，但眼下没有更好的接班人，她只能保住淑妃。

淑妃回了辰佑宫，就见岳昭仪带着人等在宫门口，见了她回来，忙行了礼，道：“案子还是没有着落，为了娘娘清誉着想还是要进去搜一搜。请娘娘恕罪。”

淑妃睨了她一眼：“搜搜搜，你都来第三趟了，根本就没有结果。案子是要紧，可是有你这样办案不力的人，不但案子没有进展，还扰得后宫不得安宁，整天地搜宫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娘娘请恕罪。”岳昭仪不怎么会说话，只好一味地告罪。皇帝给了她这样的权力，就是淑妃也无法阻拦。

淑妃冷冷看着她，岳珮除了公主什么都没有，也敢得罪于她。然而自从她负责这个案子，皇后那儿也搜了几次，均无结果，这么办下去，岳昭仪就是把她淑妃和皇后一起得罪了，真是出力不讨好。

揉了揉眉心，淑妃还是一抬手，放了岳昭仪进去。“凶夭”是有些剩余的残渣，但被她连药方一起埋了，那东西只对孕妇和小孩子有效，埋在土里其上的花草均不受影响，想搜？根本无从下手。

果然半个时辰后，又见岳昭仪一脸沮丧地出来，向她赔了罪匆匆离去。淑妃望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转头进了辰佑宫。

又是一天过去了。江心月的指甲在墙上用力刻出了一条痕。

此时，铁门轻响，秋嬷嬷干瘦的身子探进来，坐下朝她笑道：

“你少划几下吧，净磨了好看的指甲。”

江心月淡然道：“我人都成这样了，还管什么指甲。”她抬眼望向秋嬷嬷，倏地笑了道：

“嬷嬷的腰腿好些了么？”

“嗯，想不到你本是金枝玉叶的贵女，还会一手捏揉的手艺。”秋嬷嬷的笑都有几分慈祥了，她在慎刑司呆的日子多了，腿脚受风受潮，上了年纪之后腰腿都落下了毛病。江心月那一日见她走路有些许踉跄，就细心地询问了她，还日日拉着她为她按摩。她待牢里的罪女们从来不曾客气，可对这江氏却心下怜悯，这种于她来说难得一见的情感，并不全是受了钱财的缘故。

其实秋嬷嬷这样的人，外表狠厉，整日与刑具打交道，内心也不是一点人气都没有的。

她的差事是苦差，整日窝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吃睡都不好受。每每有犯人送进来，身上都是被内务府扒得一干二净，她一点油水都捞不着。且她在宫里没什么人，在此地做了数十年也未曾提拔。

比之有头脸的女官、太监，她的心机和毒辣都远远不如。那些人每日勾心斗角，刀光剑影，他们的杀戮比刑具更甚。无心机的人，只需要那么一点温暖，连哄带骗地，就能换得她的感动。

江心月边给她揉着腿，边笑着说道：“多亏了嬷嬷，我在这能盖得一床棉被，也能吃饱。待我出去了，定把嬷嬷调到内务府去，甚至到内廷去做嬷嬷……”

她说着，又转头瞧着她道：“对了嬷嬷，我的衣裳破了，能否借我一些针线缝补？”

秋嬷嬷满口答应道：“好，不过这点小事。我连棉被都照应你了，这些还不能照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