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重曦番外·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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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是太阳。宣德三年，青鹰部可汗尔丹·古勒台号称天赐给草原的太阳，集结北狄十三部的力量南下。镇北王于拥雪关前修筑防御工事，墙体、地下皆埋藏火药与火油，将北狄大半精锐葬送。”</p>

重曦，重曦。</p>

草原的太阳落下，大周的黎明亮起。</p>

“至于你父亲的旧事，是他亲手埋葬的。他大约是不希望你深究，我也不好多说。你只要知道，他非常非常地珍爱你的母亲和你。”裴璋说。</p>

“他们以前住在这里吗？”</p>

我看向雨中的蔷薇花，湿漉漉的艳。</p>

“困囿于帝都的六年，腥风血雨，刀光剑影，他们在这里相互取暖。”裴璋说，“你父母之情深，是我平生闻所未闻。重曦，不要怪你的父亲残忍地丢下你一个人，他只是不希望你母亲等太久。”</p>

我向裴璋道谢，送他离开。</p>

——</p>

宣德二十三年的雨季结束时，我终于在阕北的胆战心惊之下平安离开帝都。</p>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宽阔的街面，我听见酒楼中满堂喝彩。</p>

说书先生声音清脆有力，弹着琴，说一折江湖旧事。呼风唤雨却在一息之间消失的九幽司，神秘而杀人如麻的公子舟，徒手剖心取肺的截脉手。</p>

我听得津津有味，马车却已经走远，将酒楼抛在身后。</p>

我问洛瞳：“你听说过截脉手吗？”</p>

洛瞳眼皮都不抬，漫不经心地和我说：“太浮夸了，骇人听闻。”</p>

我却觉得很有意思，说书先生比母亲的师父讲故事讲得精彩。身后热闹的人声消失，我打开随身携带的匣子，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书信，没有收信人。</p>

“宣德四年，除夕。给洛瞳请了袁先生讲课，她现在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p>

“宣德五年，清明。随墨雪去祭扫兄长坟茔。墨雪没有哭，只是默默地在坟前坐了许久。”</p>

“宣德五年，冬。我们完婚了。沉舟和墨雪永远在一起。”</p>

“宣德六年，八月。克烈部分崩离析，拥雪关收回三泉堡。墨雪重新修整三泉村遇难者坟墓，新添了‘虞竹’的名字。”</p>

“宣德六年，冬，我要当父亲了。我很紧张，却没有人可以问。邓勉没有娶亲，子澈连皇后都没有。裴璋洋洋洒洒地给我写了一大篇育儿心经，没看懂。”</p>

“宣德七年，夏。墨雪吃了很多苦，我以后都不要做父亲了。”</p>

“宣德七年，秋。重曦被我一抱就哭，她是不是不喜欢我？我去问墨雪，她嘲笑我抱孩子的姿势硬得像锁喉。”</p>

……</p>

“宣德十三年，墨雪走了。”</p>

墨雪和沉舟永远在一起。</p>

书信止于宣德十三年的冬天。</p>

我想起母亲去世那一夜。</p>

她披着白色袍子，坐在檐下，望着庭院中仿佛要埋葬全世界的大雪。父亲坐在她身边，伸手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紧紧地依偎着，像是暴风雨来临时，巢穴中的两只雏鸟。</p>

天亮时，母亲失去了呼吸。她躺在父亲的怀里，像是睡着了。</p>

父亲握着她的手，安静得像是一尊石像。</p>

雪落在他的头上，仿佛一层新生的白发。</p>

我将书信放在灯盏上烧尽，带着火星的余烬仿佛燃烧的蝴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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