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沈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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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忍无可忍道：“我还没出去呢！把我当个人吧！”说罢，玉珠恨恨地转身，在身后一把甩上了门。门后传来楚识夏愉悦的笑声，沉舟不依不饶地扣着她的手，要她再亲一次。</p>

——</p>

岐国长公主府。</p>

白子澈站在朱色的长廊下，伸手接住一捧冰冷的雨水。</p>

庭院中草木葱茏苍翠，黛瓦白墙，寂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白纱灯笼在风雨中飘摇，渺小的火苗像是一只左突右奔的萤火虫，在单薄的笼子里撞来撞去。</p>

“许得禄死了。”白子澈转头看着步入长廊的长公主，嘴角弯弯，眼睛却带着审慎的意味，“姑姑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p>

“司礼监还在。”白懿淡淡地笑，“没了王贤福，还有许得禄，没了许得禄，还会有别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阉宦之祸，无穷无尽，非君王裁决不能断绝。”</p>

白懿将掌心的鱼食洒在池水中，看着锦鲤争相抢夺，轻描淡写道：“楚识夏是剑圣传人，晋王亦非常人，这世上能杀她的只有皇权。陛下要暗杀她再嫁祸给北狄人，不是一两天能办到的事，她的命暂时保住了。”</p>

白子澈略微欠身道：“多谢姑姑。”</p>

“其实楚识夏死了，对你未必没有好处。”</p>

白懿瞥他一眼，说：“昔日镇北王妃及其长子遭灵帝迫害，楚敖连同陈邦毒杀灵帝，才有陛下继承大统。若是今日楚识夏死，楚家未必没有动作。你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到一切，再拒绝与北狄和谈，远比你眼下要走的这条路轻松。”</p>

白子澈抬眼看着她，声音微冷：“姑姑说的是。世上钱权利益都是筹码，可是秤的一头压得太重太深，便是满盘皆输。楚识夏没有错，多得是比她该死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她死？大周已经死了太多不该死的人，若有一日满朝皆奸佞，再来后悔今日以她的尸骨铺路，就太晚了。”</p>

白懿眉眼不动，轻飘飘道：“你当她是忠臣良将？哪个忠臣良将敢算计储君之位，敢驳斥皇帝失德？云中楚氏效忠的真的是白氏，还是这个天下，你当真不知道么？”</p>

“我当然知道。”白子澈果断地截断了白懿的话，眼神清冽。</p>

“云中楚氏一点也不关心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姓什么。君王一日不失德，云中一日不易帜。于白氏或许不幸，但于天下黎民百姓是万幸。”</p>

白子澈铿锵有力道，“古往今来，正是这样的人才撑起一朝脊梁，延续一朝气数。”</p>

白懿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掸去指尖的鱼食，欣慰地拍拍白子澈的肩膀，说：“你不像你父亲。”</p>

白子澈默然。</p>

“看见你们，我才觉得大周的江山还有救。”</p>

——</p>

秋叶山居。</p>

楚识夏盛了浓浓的一碗阿胶党参鸡汤递给沉舟，沉舟磨磨蹭蹭地啃完鸡肉，才在她逼迫的目光下苦大仇深地将汤水一饮而尽。楚识夏满意地点点头，给他夹了一筷子猪肝。</p>

沉舟深吸一口气，把一脸茫然的洛霜衣抓过来，将猪肝倒进她碗里，“你也要多补身体。”</p>

楚识夏颇以为然，雨露均沾地给两人各夹了满满一碗猪肝，贴心地给洛霜衣盛汤夹菜。沉舟逃无可逃，被楚识夏笑眯眯地盯着吃完一大碗猪肝。</p>

洛霜衣无所谓地嚼完软绵的猪肝，面露挑衅之色，眼神大意是——家主，你真是越来越娇气了。沉舟非常乐意在楚识夏面前暴露自己柔软任性的一面，不屑一顾地以眼神顶回去——你懂个屁。</p>

饭桌上刀光剑影，一个黑色的人影脚步虚浮地飘进来，一头磕在桌上。楚识夏吃了一惊，连忙按住两个草木皆兵的刺客，以免那人瞬间被捅个透心凉。</p>

鬼市主扒拉开一半羊骨面具，风卷残云般扫荡完桌上所有的饭菜，仰躺在地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满足的饱嗝。</p>

“可算活过来了。”</p>

楚识夏委婉地问：“你的鬼市被官府查抄了？”</p>

鬼市主牙尖嘴利地回：“你家被抄了，我的鬼市都不可能被抄。”</p>

楚识夏微笑道：“要不是你救了我，我现在就把你、鬼市和你家祖坟都烧了。”</p>

鬼市主知道楚识夏真能干出这种事，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又说：“你还记得青眼蛇胆吗？”</p>

“记得。”</p>

楚识夏从望月楼偷走的青眼蛇胆，不仅还了鬼市主的人情，还狠狠地坑了江长公子一把，令他背负巨额违约金，甚至在家族中地位动摇。如果楚识夏没有因为好奇意外中毒，这桩偷鸡摸狗的事办得堪称完美。</p>

“我之所以需要青眼蛇胆，是为了炼一枚丹药。你应该听说过，以青眼蛇胆炼药者可延年益寿，但它有一个更为隐秘的用处，便是通阴阳。”</p>

楚识夏手上的筷子一顿。</p>

若是前世的楚识夏，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甚至能干出砸碎佛祖金身筹备军费的混事，恐怕当即便冷嘲热讽开了。但楚识夏死过一次，便没有立刻夹枪带棒地挤兑他。</p>

“你炼出来了？”楚识夏好脾气地问。</p>

“我炼出来了。”鬼市主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炼这枚丹药吗？”</p>

“不知道。”楚识夏诚实道。</p>

鬼市主不是裴璋，也不是徐砚，更不是楚识夏一眼就看穿的白焕白煜。他的脑子里像是有九曲十八弯，偶尔又直白得像是只有一根线条。要琢磨透鬼市主在想什么，就像是要追上一只发疯的兔子。</p>

“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神，如果有的话，神一定是个瞎子。但有的事很神奇，非人力所能及。”</p>

鬼市主神神叨叨地说：“比如楼兰人供奉神女，他们认为神女的眼睛不沾染尘世灰烬，是世上最纯净的眼睛，所以她能看见人世的苦难和王朝的兴衰。比如有的人落水、上吊、服毒，该死却没死，醒来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或疯癫或就此扶摇直上。”</p>

鬼市主黑沉沉的眼珠黏在楚识夏身上，说：“比如，一个来历不明的兖州瘦马隐姓埋名，做了镇北王妃。”</p>

楚识夏猛地攥紧筷子，眼神不善地盯着他。</p>

“镇北王楚敖，他不是一个贪恋美色的人，更加不是一个荒唐的人。世人传闻镇北王妃藉藉无名，只有我知道，她是什么人，镇北王又是为什么要娶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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