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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满庭。
房间里烧着暖洋洋的炭火,隔绝了窗外湿冷的雨气。房间里少年们都喝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地搂着歌姬舞姬,酒气逼人。
“我就说楚识夏不会有好下场。”邓勉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官道上跪了这么一遭,颜面扫地,我看她还有没有脸回羽林卫!都放开了喝,今晚都挂我邓某的账上。”
“云中的土狗,也想在我们帝都称霸王不成?”
有人应和着,哄堂大笑。
有人喝多了,埋首在怀里的女子肩颈上,发出细细的吮吸声。
只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吹着笛子,笛音清澈,像是雨水中盘旋的蝶。
烟花之地养的女孩子,多半是教她们如何取悦恩客。
邓勉不由得抬眼望过去。
吹笛的少女坐在窗边,被雨水扑湿了裙摆和肩头的衣服,勾勒出紧致的肩头线条来。被雨水沾湿的头发黏在耳边,她素白的侧脸像是一幅水意淋漓的山水画。
她是被人排挤到那个地方的,但她像是浑不在意,自顾自地吹笛。
这些少年是青楼常客,偏爱成熟有风情的女子。
这样生涩的少女像是青色的梅子,美,但也酸牙。
“还是雏儿,”狐朋狗友注意到邓勉的目光,嘿嘿地笑着凑过去说,“老鸨说要等个小半年才挂牌。等着买她的客人可多了,就喜欢她那眼神。”
少女的眼瞳也像是一点墨,黑而沉,透着冷淡和傲气。
越是高不可攀,便越是惹得人攀折;越是冰清玉洁,越是惹人想要玷污。
越是冷情冷血的美人,就叫人越想要驯服,要她双瞳含泪,要她的矜持丧失、傲骨破碎。
邓勉心里却涌起一股怒火,那点下流心思一扫而空,这双眼睛让他想起楚识夏——楚识夏总是笑着的,但笑意浅淡地浮在表面上,眼底也是这样的冷傲。
“那个吹笛子的,过来。你叫什么名字?”邓勉问。
少女跪坐在邓勉面前道,低头露出一段洁白的颈,“婉儿。”
这样温婉缠绵的名字,一点都不适合她。
邓勉抬起她的下颌,凝视那双冷淡而美丽的眼睛,胸口的怒火越烧越旺,“这个名字不好,本公子给你改一个,就叫——”
“墨雪。”
席上有人吓得连连咳嗽,震惊地看着突然长出十八个狗胆来的邓勉。
墨雪,这是楚识夏的字。
少女没有应好,也没有说不好。邓勉耐心耗尽,一巴掌抽在她脸上,把她打得扑在地上。
“你跟本公子拿什么乔?”邓勉从腰间解下一块玉,扔给旁边的人,“拿去给老鸨,这姑娘我要了。”
那块玉入手温润,雕刻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不冲这块玉,就冲邓勉是大理寺卿的儿子,这个“婉儿”即使不挂牌也得被邓勉带走。帝都有很多或清雅或娇媚的女孩,但只有一个大理寺卿。
雅间的门被人推开,冷风携着雨丝长驱直入。
“你刚刚说,要给她改名叫什么?”
楚识夏、沉舟和瑟瑟发抖的老鸨站在门口。沉舟的指尖从剑柄上拂过,视线恍若无意地从邓勉的喉间扫过。邓勉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脖子,后退两步。
“我也觉得婉儿这个名字不好,”楚识夏笑吟吟地转过去看老鸨,“您觉得呢?”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鸨恨不得给这两位跪下,纵然她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精,也不敢接楚识夏的话——这位祖宗前日打砸坏的雅间还没修好!
“邓公子,您觉得呢?”楚识夏挑眉,问道。
邓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拧过“婉儿”的脸,露出几分邪气,“不管她叫什么,等会儿都只能在我的床上叫了。”
“我没记错的话,芳满庭的规矩是价高者得。”楚识夏摘下头上的簪子、珠钿,稀里哗啦地砸在桌案上,“我今天就要听这位婉儿姑娘吹笛。”
邓勉借着酒气,把身上的银子都砸在桌上,掷地有声,“好啊!”
楚识夏还要再加价,沉舟却按住她的肩膀,上前一步把剑扔在了桌上。那把剑看上去平平无奇,剑鞘漆黑,滑出半截雪亮的剑身来。
清亮的剑光刺得邓勉清醒了一瞬,呼吸骤停,抬眼瞪着二人。
就没见过一男一女结伴来喝花酒的!
“哎哟,我的大少爷、大小姐们!”老鸨求爷爷告奶奶似的,就差给他俩跪下来磕头了,“多谢您几个抬爱我们婉儿了,可我们婉儿还没到挂牌的日子,听曲子可以,晚客就使不得了!邓公子若是有心,等几个月再来,她也跑不掉啊!”
邓勉的酒被吓醒了一半,就着台阶下了,冷哼一声,和楚识夏擦肩而过。
老鸨直呼作孽,吩咐“婉儿”好好招待楚识夏,连忙赶着去安抚邓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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