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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们往哪里跑。追!”桓熙大喜下令。
数干兵马沿着足迹一路往西北方向追赶,但很快他们便被大批闻风而动的江州兵拦在了桓冲大帐营地之外。
“发生什么事了?二位堂兄,你们大半夜的带着这么多兵马冲入我江州军大营意欲何为?”桓嗣大声责问道。
桓熙叫道:“桓嗣,谢安的人马连夜逃走,脚印通向此处,你们难道没见到?”
“谢安的人马?哪里有谢安的人马?他们怎会逃走?”桓嗣一问三不知。
桓熙怒道:“脚印明明通向这里,是不是五叔将他们藏起来了?”
桓嗣闻言大怒道:“桓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你们半夜率军冲我江州大营,是否要意图不轨?这是大司马的命令么?”
桓熙正待反驳,桓济忙拉住他低声道:“阿兄,不要乱说话。谢安他们明显逃往这个方向,他们怎会不知?但他们矢口否认,我们也没证据,不可乱说话。”
桓熙皱眉道:“那现在怎么办?”
桓济高声道:“桓嗣,我等接到消息,谢安等人欺瞒大司马的阴谋败露,连夜逃走。我和阿兄一起领军来追,结果发现足迹通向此处,并非故意来滋扰。你们也许没有发现他们,所以我们要继续追击。请禀报五叔,我们并无冒犯之意。事不宜迟,他们可能已经偷偷出营了,我们得快些去追击才是。”
桓嗣闻言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他们若是从这里经过,我们必是知晓的。二位堂兄,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你们也追错了方向了。我江州大营防御森严,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们若是笃定这么做,我倒要怀疑你们是被人家跑了,却来怪我江州兵马了。”
桓熙气的火冒三丈,几乎要破口大骂。
桓济沉声道:“阿兄,我们还是赶紧绕行北营门追赶的好。在这里拖延毫无意义。”
桓熙怒啐一口,转头和桓济带着人直奔北营门。期间等待消息的郗超赶来,得知情形之后惊愕不已。当下三人率军从北营而出,绕行西北方向。虽然耽搁的时间太久,但他们还是在西北营门之外的雪地上看到了兵马离开的踪迹。
他们顺着踪迹追下去,追出三里之外,便到了江边滩涂地带。站在江边大堤上,看着眼前宽达两三里的江边芦苇滩涂之地,一片白茫茫的昏暗情形。他们知道对方已经隐入了这些芦苇滩涂之中。那里边将没有任何的踪迹可寻找,因为都是乱草纠葛芦苇遮蔽。
他们不死心的沿着江堤追了里许,却没有任何的踪迹可循。
此刻天色微明,看着无边无际的江滩,桓熙桓济束手无策。
“现在怎么办?给他们跑了。”桓熙怒道。
郗超沉吟道:“他们跑不了。他们的车辆物资都留在营地里,必是闻风轻装逃走。按照时间推算,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之前的事。已然确定他们是从西北方向进入了这片江滩芦苇滩涂之中,这种天气,他们也走不远。我们即刻在山口和去往京城的道路上堵住他们。”
桓熙道:“堵住他们?他们傻么?会去自投罗网?”
郗超沉声道:“大公子,他们只能回京城,否则还能去哪里?他们的计划便是利用江滩芦苇的掩护逃脱,然后从将军山山口位置回京城。否则他们并无辎重物资,也没有帐篷,难道还能在野地里熬着不成?他们不肯自投罗网,那便冻死在野外便是。这等严寒天气,他们熬不过一天。”
郗超的话顿时让桓熙桓济二人恍然。谢安一行只能往京城逃,否则必死无疑。此刻回去堵住必经之道的山口和去往京城的道路还来得及。谢安谢玄他们是绕行山野,而己方只需沿着路直接前往,一定能赶在他们前面。
于是桓氏兄弟不再犹豫,即刻派人紧急前往山口通知山道兵马警戒。同时率领六干兵马随后赶去。
……
大江岸边,沿着江滩延展的大片滩涂芦苇之中,此刻五百多名护卫正在其中艰难前行。
若是在其他季节,这里是不能涉足的,因为到处是湿润的浮根和烂泥和密集的芦苇,根本无法行动。但是严寒季节,芦苇早已枯萎倒伏了不少,地下的软泥和浮草早已冻结在一起,坚硬如铁。
此刻大雪将整片江滩覆盖住,只要不靠近江面太近,人马倒是可以行进。当然,行进是极为困难的。别的不说,顶着雪的一人高的芦苇和枯茎的纠缠便足以让人发疯,更别说地面上的厚厚雪粉和不知何时便会一脚踩踏进入的深坑了。
但李徽谢玄等人别无选择。唯有这江滩芦苇荡之中才能掩盖足迹和行踪,躲避对方的追踪。大批敌人是无法进入江滩搜捕己方的,因为即便站在堤上,也看不到芦苇荡中的己方兵马的踪迹。贸然进入芦苇荡中追赶搜捕,那是兵家大忌。
不久前,追兵的喧嚣声从堤岸上传来的时候,谢玄李徽等人正在三里外的芦苇丛中。大批火把闪耀的情形已经被哨探发现,由此也证明了李徽的预测是正确的。谢玄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李徽竭力要求连夜离开,此刻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而李徽更感激的是桓冲的提醒。桓冲虽然自始至终没有明言,但从自己等人踏入桓温大军营中的那一刻起,其实桓冲便已经知道自己这些人处在危险之中了。
所以他在第一晚便让自己这帮人在他江州军的营地里住下,并且暗示了自己撤离的路线。桓冲自然是了解桓温的,也是了解桓家众人的,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王谢众人看人还是很有眼光的,桓氏家族之中,桓冲算是个正常人。对朝廷公忠,并不想参与桓温的那些行动。这或许是一种对冲的策略,桓冲在努力的弥补桓氏的所为,为桓氏留下一条后路,不至于一条道走到黑。
天色微明,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前方江滩尽头被宽阔的河湾阻挡,再无去路。谢玄下令众人停下歇息,和李徽低声商议对策。
不久后,背着谢安的几名护卫从后方赶上来,谢玄和李徽忙前去查看情形。掀开正裹着谢安的薄被,一股酒气喷薄而出,熏得谢玄几乎要吐出来。
“还不……还不将老夫放下来。谢玄,你这混账东西,这是在做什么?”谢安愤怒的声音传来。
谢玄忙命人解开绳索,放下谢安。裹在棉被中的谢安浑身狼藉,身上全是呕吐之物,身上臭气熏天。
众人忙替谢安收拾,弄来清水让谢安清洗漱口,折腾了一会,谢安喝了些冷水,终于喘息稍定。谢安在不久前便被颠簸醒了,酒气上涌,只能吐在了被褥之中,所以才如此狼狈。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在这里?”谢安气愤问道。
谢玄和李徽忙详细禀报了一番。最后谢玄道:“四叔当时醉酒,我们没能叫醒四叔,所以便自作主张将四叔背着离开了。还请四叔恕罪。但幸亏我们连夜离开,否则此刻我们恐怕已经是刀下之鬼了。若不是桓将军提醒,李徽猜测到了他的意思,后果不堪设想。”
谢安皱着眉头沉吟片刻,缓缓道:“没想到桓温竟然如此歹毒,这不应该啊。他要想杀我,又何必半夜动手?”
李徽沉声道:“我们猜测,此非桓温所为。很可能是郗超的诡计。趁着桓温醉酒,半夜袭杀我等。”
谢安点头道:“那便说得通了。郗超包藏祸心,不计后果,此事倒是很像他行事的手段。”
谢安站起身来,摇摇欲倒。谢玄上前搀扶,谢安甩开他的手,走上旁边雪堆处四处张望。但见周围一片茫茫,前方江湾横断,顿时紧皱眉头。
“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谢安问道。
“暂时不知。大概在距离新亭西北约莫五里的江边苇荡之中,但是前方已无去路。西边是大江,我们只能往东北方向走了。必须想办法上山道回京。”谢玄道。
谢安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李徽道:“四叔,我不得不向四叔禀报我们此刻面临的窘迫境地。我们轻装离开,没带多少物资。我们也并不知道前往有江湾拦阻,不能远离危险。一天之内,倘若我们不能赶回京城,这种天气我们怕是要冻毙于外。此刻我们只能前往将军山山口,上了山道便可赶回京城。但我估计,郗超的兵马定然已经控制了山口,堵住了我们的去路。适才我和谢兄正在商议该怎么办。”
谢安皱眉沉声道:“商议出结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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