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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孝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作为一个一流高手,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从后脑勺一棒子给抡晕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他运气不好,恰巧走进了一家如意商号名下的茶馆,而且当天下午也没什么生意,所以贺难可以堂而皇之地走进大门、站在史孝文的背后然后挥舞木棍。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件事物就是一张晦气的脸,伴随着那张脸上邪恶笑容的还有自己被分别捆在一起的四肢,史孝文感觉手脚软麻都不像是自己身上的零件—如果不是提前在史孝文的茶里下了药,贺难也不会有这个胆子去偷袭一个比他强很多的人。而说到被贺难下药,史孝文可是二进宫了,从这儿也能看得出来这家伙是真没什么警惕之心。

“我说,你的待客之道怎么越来越……”史孝文看着周围的环境估摸着这里应该是个酒楼之类的地方,在余光扫到像个门神一样守在一旁的魏溃时,他就放弃了抵抗的想法,转而跟贺难交涉。

“如果你想用‘下作’来形容的话,我没意见。”贺难摊了摊手,对付史孝文这种二皮脸,手段卑鄙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这家伙属于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类型,必须让他清楚自己的处境才肯说实话。

不过二皮脸也不是贺难过去对付过的最棘手的类型,史孝文比起那些死硬骨头来说还是很好交流的,只要他开口,贺难就有信心撬出关键的情报来。

无论是贺难本人,还是他身边的魏溃、燕二哥乃至祢图都具备相当强劲的侦察与反侦察能力,其中老魏更擅长的是野外侦察,而燕二哥则主修对于细节的观察与确认,至于祢图……这家伙甚至可以依靠记忆和眼力确认一个房间内的摆设与几天前有何不同。一个为富不仁的木材商有段时间一直被祢图当作储钱罐,而那商人也在库房多次失窃之后加强了戒备设置了天罗地网等着梁上君子再一次到来,而祢图仅凭着一个木制陈列架的位置向左移动了两寸就确认了风险然后便安然无恙地逃脱了这个陷阱,对此他的总结是“动过的东西想要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对于贺难来说,史孝文对于柴思畴的忠诚就曾经被自己所摇动,只不过就连他也没有想到如今居然能在今日以伏笔的方式派上用场。

“不如咱们坦诚相待……你怎么晃悠到钺月郡来了?来这儿是要做什么?”贺难替史孝文解开了绳索,满脸堆笑地看着气冲冲地史孝文,试图以一种相当直白的方式开启话题。

“靠,我还想问你要做什么呢?老子就想喝口茶,结果又撞见你这个瘟神了?”史孝文也是相当的不服气,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直到双臂渐渐恢复了些力气才又继续说道:“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说是偶遇,你信么?”贺难翘着二郎腿,嚣张地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棍子。

史孝文听出来了这是反话,但他生性就爱抬杠,也知道贺难还就吃这一套,故而道:“谁信谁脑子有问题,你大庭广众之下拿棍子给我敲晕了就没有人来制止你一下?我怎么不知道你贺难在钺月城还有这么大面子呢?”

“哼,你不知道的事儿可多着呢!”贺难撇了撇嘴,把棍子往地上一杵:“你要是老实点儿,咱们聊完之后该干嘛干嘛,我请你吃一顿饭就当赔个不是了。但你要是不听话,那你以后就睡这儿吧。”

史孝文露出一口龅牙,刚想说点浑话反击,但他还是注意到了贺难的眼神——在他的印象里贺难虽然沾点精神不正常,但绝不是个戾气深重的人,这狠毒的目光应该并不属于他才对,就好像有别人透过贺难的眼睛在看自己。

“你变化也很大嘛……”史孝文叹了一口气,然后扭着手腕子把木椅从桌子底下抽出来,一屁股坐在上面:“行了,上菜吧,你想知道什么我说给你就是了——不过我还是有个要求。”

“你说。”贺难把棍子一扔,与史孝文对面而坐。

“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史孝文为自己的要求感到一丝得意,他知道贺难一定会答应,那自己这顿打也没白挨。

“行,那你先问吧!”贺难不假思索地就接受了史孝文的条件,对于他来说明牌暗牌都一样,他现在需要的是看到对方手里抓着什么牌。

让史孝文先问,就是贺难在牵着对方的鼻子走,因为史孝文目前对于周遭的信息还处于一无所知的程度,而作为后问一方的贺难也可以随时在得到答案之后中止——其实他也不是不能运用更加强硬一些的手段逼出来一部分答案,但既然都这样了他再耍赖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了。

“那你先说说,我今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老子昨天刚到钺月城,今天就被你给逮住了?你眼睛长我身上了?”史孝文给自己满了一盅酒送进嘴里:“先说好啊,你胡扯我也胡扯。”

“行。”贺难笑道,然后就给了史孝文一个明白:“你丫之所以能被一棒子敲昏过去,是因为你到了我的地盘上了,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你的地盘?”史孝文不敢相信,他只道贺难是信口胡诌:“你要是这么说,那咱俩可真没什么好聊的啦!”

贺难努了努嘴,不置可否:“你爱信不信好了,总之你得知道这不是偶然——你找我苍茫大地无踪影,我抓你神兵天降难提防。”

史孝文哼了一声,但又想到自己如今落在人家手里,真要是再说什么也只是自讨没趣,随即便道:“那你问吧。”

“摩诃迦是,在无衣当中是什么地位?”贺难一上来就丢大招,效果相当显著,直接就把史孝文震地神情陡变——就好像两个人比武,其中一位还想佯攻试探一下对方的手段,而另一个上来就一刀攮在了对方心口上。

与上一次拷打史孝文相同,贺难又越过了很多问题,仿佛自己掌握的事情很确凿一样——其实他甚至连摩诃迦是与无衣究竟是隶属还是合作关系都不能确认,但他就是敢赌。

赌输了,接下里史孝文就可以信口雌黄地胡诌,而贺难的压力会非常大——他只能从史孝文的答案中拼命地筛选出可以取信的部分;但赌赢了……他就能听到自己想听的一切。

“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啊,贺府丞。”史孝文咧开嘴苦笑,尽管他强作镇定,但心中的惊涛骇浪却没有平静的端倪。

“少废话,说杀你就杀你。”贺难是笑着威胁人的,撒谎都泰然自若:“我掌握的东西比你以为的要多。”

史孝文果然中计,他还真就认为贺难这是在用对方已知的情报故意试探他,所以道:“摩诃迦是和我一样,都是柴思畴的结义兄弟,他的绰号是‘菩萨蛮’。”

“他在无衣当中没什么明确的职位,但很多重要的事柴兄都会交给他去办,所以地位还是挺高的——我这样说,你还满意么?”

“满意。”贺难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道:“那我要开始第二个问题了……”

“等等,我的第二个问题还没问呢!”史孝文大呼不公平,怎么贺难悄咪咪地就把自己的环节给略过去了?

“啊?我还以为‘你还满意吗’就是你的第二个问题呢!”贺难对此早有准备,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故意干扰史孝文的情绪,让他在这种“欢快”的氛围下逐渐松懈。

“你为什么要向我打听摩诃迦是这个人?”史孝文也会用这种问法——只要贺难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自然就能了解甚至推测出贺难听闻这个番僧名字的途径。

“从西域的一个胡商嘴里听来的,他与你们那个‘菩萨蛮’做过交易。”贺难可聪明着呢,能不暴露的信息他也是一点儿都不暴露——胡商是谁、交易的内容又是什么倒是一个字都不透露,这样下来反而给史孝文增加了额外的负担。

当然,史孝文也不傻,又与贺难互换了几轮问题之后,他也终于将许多线索串在了一起:“敢情……泰平镖局的那场劫案,跟你还有点儿关系啊?”

“呵呵……”贺难面无表情地冷笑:“我也不怕把实话告诉你——我说泰平镖局的总镖头是我老丈人你信不信?”

当然,贺难这话也就是随口一说,因为史孝文还没等来得及吃惊或者思考就已经又一头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

贺难把被蒙汗药麻翻了的史孝文扔给了魏溃去看管,自己则独自出了酒楼,只要史孝文不跑,其实他也不担心自己这个局会在短时间内被人看出破绽来,更何况留着史孝文的命在还能起到作用,而他这急匆匆地离开则是要做另外一件事情。

泰平镖局里,还有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在等着他。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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