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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柝见贺难这么上心,那也就不再坚持,跟随贺难回到了夔县的县衙门——县衙附近就是很多官员的宅邸,有些空着的就是特意留给从外地来到本地的官员住下的“客驿”。贺难倒是不怎么讲究,这些日子办案甚至就卷了个席子放在集案库的库房里,但道爷来了也不好让人家跟自己一样打地铺,所以二人就一同住进了客驿中。
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东方柝把秘诀写好的时光大概是贺难近来最难熬的,但这不过区区一个时辰罢了——不过一想到被自己熬了足足七八天、大半时间都没水喝的徐员外,贺难也就释怀了。
说到徐员外——这整件沉尸案中的凶手及从犯应当也有了判决,在县令与贺难的共同商议之下决定还是将徐员外和陈仵作都带到郡城里去处置,但功劳肯定仍算作夔县众位出力的官员身上,至于那具被狸猫换太子的无名女尸也找到了,是夔县的邻县中一户村子里的寡妇,那具男童尸体便是她的儿子。在将数具尸身都好生安葬之后,贺难又建议夔县县令将从千面教驻地搜刮来的财产中的一部分以县衙门的名义送到了寡妇家中的老人手中,而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元二那边自然是由徐家给元二的妻子提供安葬和补偿的钱财,但元二的夫人却婉言谢绝了,她家的裁缝铺虽然不是大家大业,但也算自给自足,并不想贪图徐家这些脏钱。不过听消息说元二的夫人准备卖掉裁缝铺离开此地,这也不由得让人感到唏嘘,贺难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把元二和金氏通奸这一真相说出来、直接去徐员外府中把女尸扒出来定罪或许结果会更好一点?
就在贺难在这思前想后之际,东方柝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中拿着几页纸,嘴里叼着半个鸡腿,声音含混地说道:“你就照着这个方法行炁就好了,如果是体质偏阴的人行炁至各个穴位的时候会感到丝丝寒意,而体质偏阳的人则会感到阵阵暖流,但你要注意千万不要急于求成,不然就会适得其反,如果有岔炁的现象出现,那是极为危险的,岔炁严重了甚至会威胁到生命。”
“岔炁?会发生什么?”贺难一听有危险耳朵都竖起来了,神情也紧张起来,老贺家祖传的小心谨慎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就连贺难面对五皇子的时候都一副云淡风轻侃侃而谈的样子,现在真是一副小人嘴脸。
不得不说东方柝还真的挺够意思,说到重要处鸡腿也不吃了,正襟危坐道:“如果你在行炁的过程中感觉到刺痛,那就是行岔了炁,偏离了气脉,那就一定要停下休息一会儿再重新运炁,不然会使炁乱流,气脉受损,轻则气脉废尽,重则爆体而亡。”
“啥……会爆?”贺难眼珠子快瞪掉到地上了。
“嗯,是真的会爆,全身筋脉尽断,血流不止,许多高手就是因为急功近利反而因此废尽了一身的修为,如果真气真的这么容易修炼的话那高手早就遍地都是了。”东方柝说道,他看出来贺难是个挺要强的人:“总之就是事需缓图,欲速则不达也,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的意气而毁了前途性命,如果你在行炁时感觉到痛楚,那一定要来找我。”
“嗯。”贺难点了点头表示谨记,“对了,你刚才说天赋好的差不多三五天就能感受到炁的存在了,那你是多长时间?”
东方柝思索了半晌,说道:“我是先修道后修炁的,属于自然而然就能用炁了,所以不能作为参考。不过我在八岁拜入抟云观之前曾经日夜感到天旋地转,持续了数月之久也没见好,我爹娘找了很多大夫给我看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得到高人指点才去了抟云观,而师祖说我有修道的天赋就把我留下了。”
“啊?这是个什么道理?”贺难有些讶异,“东方兄,容我说一句不好听的——你这有没有可能是脑疾啊?”
东方柝倒是没当回事:“一开始我爹娘也怀疑是,但师祖倒是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想到此处,东方柝的神色显得很是怪异,仿佛怕说出来贺难不信似的。
“什么?”
“师祖说我们脚下的这方大地其实是圆的,有点类似于蹴鞠的皮球那个形状,而我们脚下的这个‘球’是围绕天晷而动,同时这个‘球’本身也在‘自转’,绕日而行则生四季、以己为轴则有昼夜——师祖说我为什么头晕目眩感觉天旋地转,就是因为我能感受到我们脚下这个‘球’的转动,后来正式修炼以后习惯了就好了……”说到此处,东方柝的声音也小了下去,因为他看见贺难的脸已经僵硬半天了。
“真的假的……太扯淡了吧?”贺难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总之也没有别的解释,那就当真的听吧。”东方柝摊了摊手,“你先看看我写的东西吧,千万要记住如果疼了一定要来找我。”
贺难凝重地点了点头,在送走了东方柝后一屁股坐下来就开始抱着那几页纸研究。
就在贺难尝试着行炁之时,那位神神叨叨、玄乎其玄、号称脚下大地绕日而行、远在抟云观的观主祖师慢慢地挣开了双眼:“哎呦……我是想让他带你体会一下世俗风景,怎么你反过来带他修起仙来了……”
这位语出惊人、超乎寻常的抟云观观主的真实身份咱们下文再表,不过倒是可以在此处提及一下他和贺家的关系——按岁数来算他应该是贺难祖父一辈的人物,但实际上却是与贺难的曾祖、贺霆三兄弟的祖父贺连天有故交。他生来孑然一身,游历四方,而在俗世之中为数不多的朋友就有这比他大了一轮的贺连天。说来贺家爷爷也并非什么传奇人物,但靠着一手好文采还是在小县城中任了个不入流的小官有个温饱,当时云游天下穷得叮当响的抟云观主是饱了上顿没下顿,还曾经在丐帮混过一段日子,在他云游到煊阳县附近的时候终于顶不住了,当街就抢了人家摊子上的两个烧饼被人堵着一顿打,还是贺连天于心不忍替他解了围。贺连天接济他吃住,他便给贺连天讲述他云游天下的见闻,虽然有些内容就如同大地绕日而行一样匪夷所思,贺连天便也当个志怪故事来听,就这样抟云观主吃了贺家一年的饭然后辞别了贺连天,便继续自己的周游,直到数年后才进入抟云观修道。
这抟云观主自从修道以来经历就颇为神奇,等到他道术大成的时候相貌反倒越来越年轻,而自从他达到能坐观天下之事的程度后便想到要报答自己曾经的恩人和朋友们,而贺连天却已然亡故,就连他的孙子贺霆都壮年早逝,于是便稍微关注了一下老友的曾孙贺难,直到他占卜到贺难恐怕要身遭邪祟杀劫时,便派遣出了自己门下最为优秀的弟子东方柝千里相救,顺便也是让这长袖善舞七窍玲珑的贺难带他领略一下凡尘俗世、人间烟火。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在他人眼里的福源,对于我来说就是逃不出的诅咒啊……”抟云观主又微微阖眼,“没想到救一个故人之子的性命,就又教我增添了数分劫数,耗费了许多时光……这大概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贺家小子,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若你再为自己惹麻烦,老夫也就真帮不上你的忙了。”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修道之人就应顺应天理,但抟云观主这小小的干涉便已影响到了天道,所以业果便积累到了他的身上。
当然,此时的贺难还不知道救自己一命竟然让抟云观主承担了不小的代价,他彻夜未眠,正沉浸在兴奋之中。
“东方兄,东方兄,我感受到炁了!”贺难的眼睛放光,东方柝说天赋好的天才还要三五天,自己这个一夜就感受到‘炁’的存在的岂不是天之骄子?
“啊……啊?这么快?”东方柝被贺难从睡梦中扰醒,拼尽全力地睁开眼,发现日轮已然高挂,显然已经是巳时过半了。“你……什么感觉,是寒气还是热气?”
“不是寒气也不是热气,我感觉体内有点涨涨的炁流……这有什么说法吗?会不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啊?”贺难语气中掩饰不住地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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