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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就是这个蒋锁了。”陈白宾拿起审讯记录,“看上去没什么油水,就是个愣头青的大头兵。”

“蒋锁……”姬信喃喃道,“好熟悉的名字。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大路货的名字。”陈白宾道,“净化营地里一个月能遇到好几个。”

“蒋锁!起来,有老爷要审你。”留用的牢子有气无力的摇着手里的镣铐

蒋锁从稻草铺上爬了起来。他在激战的中受了不少伤,不过多是皮肉外伤,并不要紧。在牢房中亦未受什么折磨。已然恢复了不少。

他这是第二回当澳洲人的俘虏了,知道澳洲人并不虐待俘虏,他亦存了必死之心,故而在牢中吃得下,睡的着,倒是十分安心。

此刻听闻要提审,蒋锁亦很坦然,只随口问道:“不是已经审过了么?”

“从广州又派来了新得澳洲老爷,”牢子知道他是条好汉,言语中亦很客气,“你这回面子大了,上法场的时候都够喊上几嗓子啦。”说罢又拱了拱手道:“好汉,得罪了。”说罢给他戴上了脚镣手铐。

和易浩然不同,蒋锁是行伍出身,又年轻力壮,郑二根不能不有所提防。

蒋锁关在县牢中,距离县衙后堂不过几步之遥,拖着脚镣手铐也几分钟也到了。迈进后堂的瞬间,他顿时瞪大了双眼。

这些年来他日思夜想,每晚都会出现在噩梦中的髡贼头目竟然就端坐在堂上!

虽说已经时隔多年,蒋锁依然记得这个男人当初在堂上审问班子里众人的模样:白白净净,举止文雅的中年男人,带着悲天悯地的神情。每次问话都让他们把话说完,即不打断,也不呵斥他们。只是到审问最后才说他们“糊涂”。

班子里的众人原以为他这样的态度,大约最坏不过每人捱几十大板,枷号上十天半月。没想到,等来的判决竟然是师姐处死,其他人流放。

蒋锁永远也忘记不了那天师姐被两个髡兵从牢房里带出去时的情景:师父在牢中悲凄的呼喊着女儿的名字,师姐双目紧闭,泪珠却止不住的一串串的滚落下来,一直到快出牢房才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爹”。

这一声“爹”,每每令他在午夜梦回中惊醒――他知道,师姐死得冤,死得屈,她对人世的全部留恋和不舍都化作这一个字。

他从来没想到过,这个慈眉善目说话和气讲理的男人,竟然如此无情和残忍。

师姐有什么错?只是为了活命因为吃了罗老爷几天饭而已。他在海南的时候,天天髡贼说自己是“民心所向”,征伐大明是“吊民伐罪”。可是这老百姓到底算个什么呢?还不是一样拿老百姓的人头杀鸡儆猴。

“发什么呆?快进去!”身后的衙役推了他一把。

姬信并没有认出他来,他和蒋锁不过是在公堂上见过一二次而已。而他当时作为法官,每天要审理的俘虏和犯人多则百人,少则几十人,根本不可能记住每张面孔。更何况当初蒋锁只是个毛头小伙子,这几年又被流放劳作,样貌变化甚大。

“你就是蒋锁?”

“是我。”

陈白宾又问了几句口供上的内容,蒋锁一一作答,并无差池。陈白宾最关心的是他是如何调集人马的,这一点蒋锁也不隐瞒,将如何与宋铭等人接头,如何遇到“苟先生”等事一一道来。

“苟先生?”姬信忽然插话道,“你是说苟循礼么?”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蒋锁有些诧异,这姓苟的莫非也是髡贼的旧相识?

“好么,原来他还活着。”陈白宾当然知道元老院里大名鼎鼎的苟二老爷,“他还真能蹦跶。”

“也别说,这回差点就让他成事了。”姬信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蓬乱,衣冠不整的年轻人,总觉得有几分面熟,可却始终说不上来。他注意到对方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完全没有一般俘虏和土著百姓那种畏缩回避的眼神。

这人倒是胆子不小,看来是个亡命之徒。姬信心想。

从各方供词汇总来看,这次暴动,文班底就是易浩然,而武班底是宋铭――此人据俘虏说已经逃走,但是这个蒋锁却是不折不扣的二号人物。从他口中应该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姬信开口问道:“按照供词,你说你是熊文灿的家丁――熊文灿是贵州人,你是河南人,怎么会投到他的门下当家丁?”

“家乡闹水旱灾,没得吃。几年前我便随人到广东卖艺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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