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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他在那不勒斯连一个杜卡特也没有,不然咱们这里就有了一位可敬的那不勒斯亲王啦。”好挖苦人的青年的声音即低却又正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到,不由的引起了一阵笑声。
秘书官的只当没听见这嗤笑。继续向一群仰慕他的拉丁文小诗的女士们大谈他的意大利见闻――正讲到他去觐见教宗的事情,自然教宗和其他秘书官宣称见过的达官贵人一样,对他的“文采”青睐有加,赐予他吻手礼,这荣誉引来了女士们一阵阵羡慕的叹息声。
“尊敬的男爵夫人,”伯爵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说话:“我看到墙上有一副铠甲,请问这是您的家传的宝物么?”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客厅一端的墙壁上悬挂着男爵前用过的武器,长剑、短戟、弯刀和各种火枪,排列成半圆形,中间用木架支撑起来一具四分之三式的骑兵盔甲,经过精心的打磨,灯火映照下,银光闪亮。
“啊,不是。那是先夫在米兰订制的,因为加入莱翁扎骑士团的仪式上必须得穿盔甲。其余的时间里,他只会穿戴着它去参加宴会――”
“那么我作一项特别的请求,”伯爵说话彬彬有礼,脸上却毫无表情,“请您将那副盔甲赏赐予我。”
卢克蕾齐娅在惊愕中点了点头。伯爵拉开座椅,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上身挺得笔直。餐桌旁的旁观者发出了一阵阵惊异的低语声,特别是一些女客。当她们看到伯爵从衣摆下抽出一支形状怪异,闪着蓝黑色幽光的手枪,便一齐发出恐惧的惊叫。
震耳欲聋的枪声淹没了一切噪音。极短的时间内伯爵连续放了四枪。最后他手腕一抬,头盔应着枪响飞了出去,哐地一声滚落在地。
“劳驾,”枪声在客厅里回荡了许久,随着白烟渐渐飘散,魏斯说:“哪位愿意去看看命中的情况?”
“听见了么?”查尔洛男爵夫人对身边吓得呆若木鸡的黑奴说:“按照伯爵的吩咐去做。”
黑奴很快回到餐桌前,把头盔也捡了回来。将那上面的枪眼指给男爵夫人看:,从头盔的后颈部偏上方射出,打了个对穿。宾客们此刻也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伸长了脖子。黑奴又比划着自己的心脏部位,伸出四根手指,“那里有四个洞,”他慢吞吞地说。大家都听得很清楚。一部分人的目光转向伯爵。另一部分人注视着埃斯特万?萨那夫里亚。这家伙的酒意已经消退,脸色苍白,仍然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
“我的枪膛里还剩有一发子弹,”伯爵看着殖民地头号富商,“习惯将生命寄托于一大块铁和一小粒铅的人,思虑是周密的,说话是谨慎的,行动是果决的。同以在债券与期票上弄虚作假。投机钻营为生的人恰好完全相反。”
萨那夫里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毫无疑问,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于是便扯下手套向伯爵的脸上扔去,但他的力气用错了方向,手套飞过餐桌,落进了一只汤盆里。伯爵倒毫不在意,一弯腰,捞起了那只汤水淋漓的手套。
“我接受挑战,”伯爵说,“即使作为受到侮辱的一方,也允许你选择武器,不论手枪、马枪、匕首、长剑、军刀,甚至大炮,我都会接受,毫无异议。你听清楚了吗?什么都行,甚至扔石头也可以,虽然它很愚蠢可笑,然而对于我却不算什么,我定然可以取胜。”
“懦夫,吹牛皮的骗子,”萨那夫里亚狂叫着,他神色迷乱,眼睛冒火,几乎丧失了理智,“祖父传给我一柄撒拉逊弯刀,我用它砍掉许多异教徒的脑袋。明天我也要用它砍下你的脑袋!”
“那么明天早晨八点钟,在圣克鲁斯村前边的小树林,到那会我们就可以看到彼此的血管里都流着些什么货色了。”伯爵坐回到椅子上,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夫人,可以喝餐后酒了么?”
“我在法国和好几位尊贵的爵爷决斗过……”秘书官忽然又发觉了一个可以增添他的“男子气概”的话题,但伯爵不经意的一瞥让他不由自主的把余下的话吞了回去。
晚宴结束以后,雨已经停了,客人们各自散去,自然少不了对今天“余兴节目”的议论――不用说明天这事一定会传遍马尼拉的上流社会。萨那夫里亚失魂落魄地走了。伯爵亲吻了女主人以及看到自己要参加决斗,便不停地抹眼泪的市长太太后才离开,可他并没有带走作为枪靶的盔甲。女主人回到楼上的房间,蜡烛一支支地熄灭,方才还是灯火辉煌的大客厅逐渐黯淡下来。
等到所有客人尽数离开,有个人影从黑暗的走廊中穿出来,步入客厅。一件带兜帽的粗布黑袍裹在他身上,所以即使他手中端着烛台,旁人也很难看清他的脸。忙于打扫收拾客厅的仆人纷纷从他身边绕过,仿佛那是一个行走着的幽灵。
黑衣人走到受过枪击的盔甲前边,把烛火凑到近旁仔细地查看,又在地上搜寻了片刻,但没有如愿以偿找到飞散的弹头,也许是被仆人清扫掉了。他从袍子里掏出一枚银比索,直径大约38毫米,将它放到左侧的胸甲上,银币完全遮盖住了四个弹孔。黑衣人凝视着魏斯?兰度的射击成绩,“射得太准了,”他轻声地自言自语,“要么那家伙枪法太出色,要么他手上准有些好东西。”
卢克蕾齐娅?查尔洛在灯火通明的大客厅里,把一个端庄且爽朗大方的高贵夫人的角色扮演得十分成功。一待回到卧室,她便陷入到那种阴郁而肉感的情态中去了,连带二楼上这个最大的房间也充满着类似的氛围。枝形烛台半明不亮地照着整间卧室和挂有粉红色薄纱帷幔的大床――最好的中国薄纱,犹如“一团烟雾”;床上铺着印度细棉布做成的罩单,细密软和。房间内的靠椅上都铺着丝绒绣面的垫子,同床铺一样柔软。精致小巧的日本熏笼中点着熏香,既非清淡的日本线香也不是中国人喜爱的檀香,而是在君士坦丁堡的市场上才出售的,最能刺激神经,撩拨**的土耳其人的后宫才使用的熏香。
卢克蕾齐娅躺在房间一头的大浴盆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两名混血侍女小心翼翼地往这镀锡的红铜浴盆内加着热水,往水中撒进风干的石梓花与茉莉花瓣。
有人走了进来。尽管女孩子脚步轻盈,可她推门的动作比平时急促了些。男爵夫人立刻便察觉了,“芙萝拉?”她轻声叫着,依然闭着眼睛。
“夫人,”芙萝拉说,“伯爵派人给你送来了这个。”
男爵夫人睁开眼,看到芙萝拉捧着只雕漆木匣,花纹漆面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暗红色的光。她并不急着打开木匣,“是不是伯爵亲手交给你的?他现在在哪儿?”
“不,是他的一位――侍从送来的,”芙萝拉踌躇了一会儿,才想出一个词形容来人。
“还有侍从?”查尔洛夫人似乎来了兴趣,“看来他是个货真价实的贵族了?”
“夫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人。我认不出那是中国人还是东印度人,可伯爵一定是把他从屠夫或者匪徒中提拔出来的,习惯于杀人的活计,他盯着人看的眼神活像一把刀子在我身上戳。但他的确是坐着伯爵的马车来的,也坐着伯爵的马车离开。那样的马车在这里绝对找不出第二辆。”
卢克蕾齐娅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但匣子一打开,她便惊叹起来,那里边装着一支小巧的手枪,精雕细刻的枪身上泛着柔和的银光,枪柄上镶嵌着闪亮的珍珠贝母。她从未见过德林杰手枪,而且这种有四支枪管的手枪是如此玲珑精致,简直如同一件玩具。
“这可不是在你丈夫盔甲上开洞的那件武器。”一个阴沉的男声用葡萄牙语说道。
随着声音,挂毯后一道镶嵌在板壁中的暗门悄然敞开。
“进来吧,保罗。”卢克蕾齐娅懒洋洋地招呼。芙萝拉将枪匣放到浴盆边的矮几上,领着另两个侍女退出卧室,并关好了房门。
即使魏斯此时与黑尔对面而坐,也不可能一眼认出这个曾与自己同乘一船的人。东沙环礁上的绝地生存,从马六甲到中左所再到马尼拉的辗转奔波,征服碧瑶的艰苦行军与无休止的战斗和建立军工场的繁重工作,让他至少减轻了20磅体重。强酸挥发出的蒸汽熏黑了牙齿,酸液在双手皮肤上留下灼伤的瘢痕,他的脸变得瘦削黑皴,但只要仔细看上一眼,就能发现某种热烈的激情像火焰般地正在他的眼睛里燃烧,十分符合保罗?高山为自己打造的狂信徒形象。(请搜索飄天文學,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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