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六十九章: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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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清晨，千户寨中。</p>

所有的事迹与真相，迅速传到了所有人耳中，非但大家的敌意尽数消除，江笑书一行的美名，更是被大家争相传颂——智珠在握、不计前嫌的江公子；当机立断、斩杀贼首的柳姑娘；亲身试毒、奋不顾身的厨王；果决狠辣、功夫高强的盛于烬……</p>

不过被传颂最多的，还是向依灵姑娘。</p>

据说苗王大人的神意，早已附在了向姑娘的身上，在冥冥中的指点下，无论何时，她都坚定不移的相信江笑书一行，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p>

据说，她虽然不会武艺，可在面对杀人无算、心狠手辣的赤明时，她仍义愤填膺，破口大骂，将生死置之度外。</p>

据说，正是她一番慷慨陈词，动摇了赤明恶魔的道心，大家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p>

还据说，她与赤明自小一同长大，亲如兄妹，可得知赤明恶行后，她仍毫不犹豫加以剿除。</p>

天选之人、明智、果敢、正气、大公无私……人们将这些形容赋予给这个女孩，毫不吝啬。</p>

她的形象越发的高大伟岸。</p>

她来统领苗疆诸部，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无数苗疆人心中这样想道。</p>

听说向姑娘正与众位长老共同讨论此事，大家的心中便期待起来。</p>

马上要到来的中秋佳节，更令苗疆人们精神一振，个个都兴高采烈、精神焕发。</p>

可有一个人，这时心情却不大好。</p>

吴老头乃孤寡老人，本就对团圆的节日无感，至于其他事情，他也仅仅知道不用死人，不用打仗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p>

因为他现在唯一想的便是——我看管遗体的那天，是哪个王八羔子给了我一闷棍冒充我？害我被绑到晚上，才被救出来……</p>

吴老头此时刚刚摘完菜，往乌家回去——这几日屡发大事，老乌连口像样的饭都没吃成，这可要不得，正好今天炒几个小菜，我们两个老头都好好补一补。</p>

熟练的忙活一阵，一肉一素一汤便已出锅，吴老头揭开一旁的锅盖，蒸汽扑起，他深深一嗅:</p>

“嗯……真香啊。”</p>

随后他看了看天色，不由得皱眉——这个老乌，快午时了还没起床，真是的。</p>

“咚咚，”吴老头敲敲乌长老的门:</p>

“老乌，老乌……”</p>

“吱呀——”门没锁，一敲就开了。</p>

“啪！”吴老头手中的饭碗落地，摔了个粉碎。</p>

“救命啊，快来人！快——”</p>

…………</p>

江笑书走进乌长老的房间，望着地下静静躺着的乌长老——他已被人从横梁上取下，可脖子上深深的勒痕，还是能知道他是自缢而亡，乌长老表情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笑，就像睡着了，正在做一个美梦。</p>

他第一个赶到的人，准确的说，他比老吴头还要更早知道乌长老的死讯。</p>

昨日，众人散去后。</p>

“江公子，老朽有一事不明。”</p>

“问吧。”</p>

“您刚刚在揭露真相时，我便一直等着自陈其罪，可从头到尾，你也只说了朱煜锦一人，而没有提到我，不知这是为何？”</p>

“……”</p>

“江公子？”</p>

“阿星的爷爷，乌家三子的父亲，千户寨的中流砥柱……这样的人，不该是一个包庇罪恶、同流合污的人。”</p>

“可是，我的确是这样的人……骂名和唾弃，都是我罪有应得。”</p>

“不错，可是你说，阿星、你的儿子、千户寨乃至于苗疆，他们是需要一个为国捐躯、英名永存的乌长老；还是一个助纣为虐、被抓来问斩的乌永寿？”</p>

说到这儿，江笑书轻叹:</p>

“你是个体面人。”</p>

“我明白了……谢江公子成全。”</p>

…………</p>

哭喊声把江笑书拉回现实，他扭过头，却是柏长老到了，他俯在乌长老遗体身边，号啕大哭、泣不成声。</p>

柏长老拿起了一旁的遗书:</p>

“吾身为一寨首领，却昏聩无能，误为奸人所欺，令贵客饱受不白之冤……后又挑动大战，以至苗疆子弟惨死无数，大秦豪杰伤亡颇重，吾实罪恶滔天也……而今，三清祸首难寻其踪，吾自知罪孽深重，只得以死谢天下。盼后人以吾为诫，明辨是非、赏罚分明、不图小利、不畏强暴，再不重蹈今日之辙……”</p>

读完，他再度大哭失声:</p>

“老乌啊老乌，这错是三清奸贼铸成的！你怎么全揽在了自己的头上？就算你嫌自己干得不好，又哪里用得着以死谢罪？你怎么就想不开，就这么走了啊！呜呜呜，老兄弟，你答应我的酒，咱还没喝呢……”</p>

向依灵亦已赶到，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捂住了嘴，泪水无声的滑落，虽然她明白，这是乌长老能有的最好结局，却仍难抑制自己内心的情感。</p>

各位长老陆陆续续赶到，见到这一幕，亦是感到惋惜，深表遗憾。</p>

有人戳了戳自己，江笑书转头，却是柳盛王三人到了。</p>

柳伶薇低声问道:</p>

“你早知道他会这样？”</p>

“他是个体面人。”</p>

“他，他究竟从哪里开始走错了的？”</p>

“他家人被抓走的那天，他们花掉那一千两那天，朱煜锦被欺辱的那天……或许会更往前罢，我也不知道。”</p>

“恐惧、贪婪、不经意的冷漠……这些东西加起来，竟能毁掉一个人？”</p>

“不全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