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一袋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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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马家庄南边一所中学初一班教室的学生马鞍山忽然谈到左腿长了臁疮的马六，偏过身子问邻座的同学甘闯，你认识马六吗？</p>

认识，一个把裤脚卷得老高，身上发臭的老头。甘闯凭印象描述着。</p>

这是15分钟的课间活动，他们自由自在地讲一些与学习无关的话题，以缓解上课时的紧张气氛。</p>

甘闯说着还从书包里拿出一块黄橙橙的饼干往嘴里塞，香脆香脆的，马鞍山看着像要掉口水了，他希望马闯给他一块尝尝，马闯却没有，只顾自己津津有味地享用。马鞍山就接他的话说，甘闯，你别以为马六是老头，其实他年龄不大，才二十多岁，只是由于他是个孤儿，穷困潦倒，到处流浪，风吹日晒，再加上左腿长疮行走不太方便，身子略显佝偻，人又黑又瘦，看上去还真像个小老头。唉，挺可惜的，他已经死了。</p>

甘闯一怔，嚼饼干的嘴巴陡然停住。他说，怎么，他死了？年龄又不大。</p>

挺可惜的。马鞍山重复着。</p>

如果是那种情况，他死了还享福呢，有什么值得可惜的？甘闯继续感叹。</p>

他死了。庄上空气沉闷，活着时，庄上空气活跃，庄上人茶余饭后都拿他当话柄呢。马鞍山讲出些内情。</p>

去！去！去你的，他死了还是享福？甘闯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他是怎么死的？</p>

给一块饼干我吃再说吧！马鞍山抗御不了点心的诱惑，提条件。甘闯稍作犹豫，便从书包里掏出一块饼干递给他说，这是膨化饼干，比一般的饼干好吃得多。马鞍山接过饼干就塞进嘴里嚼，脸带笑容地讲，唉，味道不错。</p>

现在可以讲了吧？甘闯说着，把书包里的饼干袋藏严，仿佛怕谁抢似的。</p>

让我吃完了再说。马鞍山的嘴嗒吧嗒吧地嚼着，他回味着说，不吃完，我讲出来你会吃不下去。我讲时，你就不要吃饼干。</p>

没关系。甘闯咽下最后一口饼干粉沫，手在嘴上一抹，又顺势双手一拍，看着马鞍山说，你讲，我洗耳恭听。</p>

于是马鞍山把听来的关于马六的死因慢慢陈述：前几天，我爸，也就是马家庄的族长，他经过马六家的房屋时，老远就闻到一股臭气。他忽然想起来，好几天没有看到马六了，便走过去推门，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他进去就喊：马六，可没有回音。他再到马六的睡房一看，发现马六已经死了，侧躺在铺上，背对着墙，一动不动的，满身腐臭，蛆虫在腐肉里拱动，有的从他生臁疮的腿上爬到铺上，从铺上爬到地板上。我爸捂着鼻子绕到铺的那头瞅见马六的脸，哎呀！真恐怖，他的两只眼睛没有了，成了两个窟窿。</p>

那是怎么搞的？甘闯疑惑地问。</p>

我爸说，那可能是老鼠剜了的。</p>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p>

我也是听说的，马鞍山接着讲，10天前天气很热，马六到城里去玩，返程时口渴，便蹲下身子喝了田沟里的水。一般喝了田间的脏水顶多闹肚子，而马六喝了却中毒死了。</p>

是中的什么毒？这会儿，甘闯像个警察讯问嫌疑犯，那份认真的劲儿有些咄咄逼人。</p>

这你还不知道？现在田里的虫害多，许是哪个村民在田里打了“一扫光”剧毒农药，那药液流到水沟里，马六口渴不知道，就蹲下身子喝了，喝了不舒服，就回家躺在铺上，孰料再也起不来了。马鞍山说着，样子悲戚，声音也低沉了。沉默了一老阵，甘闯没有再问，上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陆陆续续进了教室。甘闯吃下最后一片饼干，抹去嘴上的饼干沫便正襟危坐，准备上课。</p>

中午，甘闯和马鞍山在同一个寝室，还有其他两个同学，一个叫王明证，略胖，同学们大都叫他胖子，一个叫吴在理，略瘦，同学们大都喊他瘦猴子，把一个“瘦”字喊出来，有人发现他不高兴，都干脆叫他猴子，他眯眼一笑，没事。</p>

这会儿，甘闯又聊起死去的马六，还扯着马鞍山问，马六葬在哪里？马鞍山说，葬在我们学校东边那片林子里，并说，前几天，你听见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