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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一笑,转身走几步拉开柜屉,拿出一把剪刀将这只鸽子两翅分别剪去一撮儿,往地上一丢。这鸽子到外窜动,却飞不起来了。
费多能好玩地追逐着,鸽子怕人,从客厅窜至阳台,变短了的双翅搏动着,像鸡之类的家禽一样永远失去了飞翔的功能。
可是阳台没有封死,这只鸽子从一处条格状的缝隙跳下去,落在楼下的阳台。费多能急了,对杜鹃说,唉,鸽子跑了。
杜鹃正朝一只木盆里倒开水,她放下活儿,走到阳台上朝下看,却看不见鸽子。
费多能补充说,我看见它掉在楼下阳台的边沿上滑下去了。
杜鹃下楼去敲门,楼下那户人家没有人,费多能也跟过去,很内疚,担心杜鹃责怪他,一只剪了翅膀的只能走不能飞的鸽子都守不祝
杜鹃毕竟没有责怪他,只对他说,小费,你就在这户人家的门口等着,要是人回了,你就喊我。费多能点头。
可是到了中午,那户人家还没有人回来,杜鹃叫费多能上楼吃过饭,再下楼去看,还是没有人。
直到傍晚,那户人家才有人回来,费多能叫杜姐下楼去,与那户人家把话说清楚,再从他家的门旮旯里找到那只缩成一团的鸽子抓回去。杜鹃发气地将它的两只脚爪剪断,那只鸽子窜不动了,可怜兮兮地伏在地上,地板上还滴有几条红线似的鸽子血,它肚子上的羽毛也被血染红了。
杜鹃再烧一壶开水,倒进那只木盆。上午她就往木盆里倒了开水的,这么久当然发凉不能使用而倒了。
这时,杜鹃一把抓起那只鸽子朝盛满滚烫开水的木盆里一甩,可怜它只挣扎几下,脑袋就歪下去了,那嵌着绿豆般大小眼珠儿的眼睛也永远地闭上了。
杜鹃为了使它被开水烫得更到位,还拿一把长柄钳将已烫死的鸽子整个儿朝下按,让开水淹没它。数分钟后,才将它捞起来煺尽羽毛,露出一具赤裸的肉团。
如此杀鸽搴毛的过程,费多能一直看着没有动手,他感觉有些残忍,甚至对吃鸽肉都兴趣索然了。
用餐之际,杜鹃发现费多能不太爱吃鸽肉,有些失意地讲,我这是专门让为你买的,吃了补身子呢!
费多能只好吃,他把肉搛到嘴边,显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杜鹃说,你快吃下去,不要有顾虑。
费多能听她的话,慢慢地吃几次,觉得味道挺鲜美的,也就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
这样杜鹃隔三差五就去买鸽肉吃,而且专拣公鸽。当然每次都是费多能到集贸市场去买,回来都是杜鹃杀。
她的杀法还是那么残忍,先将鸽子的双翅剪去一半,让它飞不动,再吸取上次的教训,也随即剪断鸽子的双趾,让它跑不动,而且疼痛得抽搐,趴在地上,一任血液染红它的腹部和楼地板,再接下来就是将它丢进盛满滚开水的木盆里,活活地烫死。
如此这般,一段时间后,有近百只公鸽,也有少量母鸽一并被烫杀,搴过的鸽毛和剪断的鸽脚爪当作垃圾倒在城墙后面的河岸上有一大堆,风干后,大风一吹,鸽脚爪像草茎一样更加纷乱,时而纠葛,时而散开,仿佛在重复着许多剪不断理不乱的烦忧。
那些鸽毛则像乱絮一样到处飘飞,还时而随着河风发出呜呜的响声,俨然向老天哭诉它们原本是一个个鲜活的生灵而被残酷烫杀的冤屈。
半年后的一天,才喝过鸽子汤,且打着饱嗝儿的杜鹃坐在沙发上,忽然眼前一黑,头晕脑胀的,身体像被一种锐器搅扰而乱了秩序,特别不适。
她要站起来,却站不起来了,就喊叫正在卫生间方便的费多能。费多能走出来问有什么事,杜鹃扶着沙发的边沿说,你看我站不起来了,刚才一会儿的事,不知中了什么邪。
费多能不太相信,走近沙发,拉她起身,她哎哟哎哟的直叫,不像是装的,费多能发现她双手能动,双脚不能动,一动就痛得直叫。
杜鹃颤栗着身子说,怎么得了?快送我到医院去。
费多能把杜鹃驮出门,叫一辆的士送进城里的人民医院,检查结果是突发性下肢神经萎缩,经过针灸和服药治疗,依然缓解不了症状。住院三个月,花费近十万元没有效果。
医院只好动员她出院,她的人已瘦成一根筋,更烦人的是恁地站不起来,瘫痪得成为十足的残疾。
费多能照顾她吃喝换洗,时间一长,有些不耐烦,并且心生悔意,时常对混得熟的人说,早知道她会成为一个瘫子,就是送一座金山我都不会要她,亏了,真是亏了。
有良知的熟人劝他莫这么想,毕竟与杜鹃有缘,越是这样子,你越要对她好,千万不能撒手不管。一个人的品德好不好,这正是考量的时候。你要是对她不好,还会受到社会的谴责。
这些话,费多能不太听得进去,他总觉得自己划不来,找一个可以当妈的人做老婆已经亏得够惨,现在这个老婆不光是真正意义上的老,而且残。
面对一个老而残的老婆,他的确接受不了。可是他不能弃她而去,倒不是怕受到社会舆论谴责,而是这个老婆尽管残疾,却有资产,简单地说,她有钱,费多能就是看重她的钱。
费多能长期以来依靠老婆吃软饭,养成了不能自食其力的疏懒性格,可以说他没有本事自立自强,即便是现在的老婆成了瘫子,他还得靠她。
站不起来的杜鹃痛苦难耐,她进卫生间解手什么的,大都是费多能搀扶着。要是费多能出门有事,一时半刻不能回家,她内急或要取什么东西,多半都是爬着走。
再后来,费多能在家里时,她要什么或要做什么,感觉可以爬着去取或爬着去干的事儿,她一律自己来,不要费多能代劳。只是要出门,她就算能爬也不好意思爬,怕丢面子,都由费多能驮着走。
但也不能总驮着走,那多累人啦!费多能就让她出钱到残疾人用品店购置了一个轮椅,让她坐在上面,推着走,省事多了。
只是在自家那栋楼的那个单元上下楼,由于没有安装电梯,都是靠费多能驮着她。这时间不长,距离也短,费多能没有理由不尽照顾老婆的义务。
那天杜鹃到城里的流星公园去玩,由费多能推着轮椅,经过公园入口处时,杜鹃看见一群鸽子从头顶上飞过,有些倒霉,她退让不赢,毕竟坐在轮椅上,人不灵活,一砣鸽子屎从空中飘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粘连在她的额头上。
她烦死了,要费多能弄些水来冲洗。在外面不比家里,哪里有水冲洗?杜鹃只好叫费多能在公园门边的小卖部里买两瓶矿泉水给她冲洗干净。
杜鹃愠怒未消,并且迁怒于鸽,在公园里玩得并不痛快,并且反复对陪伴着自己的费多能说,多能,今天买三只鸽子回去一并宰了,它们屙屎弄脏了我的额头,我就要吃它们的肉。
我买的鸽子,并不是在你头上屙屎的鸽子,你报复的目标不正确。
我不管哪些,反正是鸽子,就算是替罪羊,能解我心头之恨就行了。
回去的时候,费多能果然就到集贸市场禽畜摊位买了三只鸽子,回家去,即使不能站立起来的杜鹃也逞能,用剪刀一一剪断它们脖颈,便都相继呜呼哀哉了。
费多能烧水搴毛,一会儿三只鸽子成为血糊糊的鸽肉,任由下锅烹饪了。
这是中午,费多能在炊饭时,杜鹃由于太累,爬到沙发上躺着入睡了。
鸽肉煮熟满屋飘香之际,杜鹃还没有睡醒,费多能叫她不应,就走到沙发边伸手轻轻地搡她,她猛然醒过来,额头流汗,一脸惊愕的样子,像做了恶梦。只见她仰躺在沙发上双手直摆,嘴里嚷道,再也不杀鸽子了,再也不吃鸽肉了。
杜姐,你说什么?颇感怪异的费多能问她,她说,我做了一个梦,吓死我了,这鸽肉我是不敢吃的。
费多能正准备盛一碗煮熟了的鸽肉给杜鹃吃,听她这么讲,心里就七上八下,盯着她问,你做了什么梦?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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