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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些不快。倒不因为避讳提起过往的事,反正它们不是秘密。但魏郯提起的方式实在太过直白,我不喜欢。</p>
“如今夫人已入府,过往之事,不必思虑。”魏郯似乎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放下茶盏。</p>
我淡淡一笑:“是。”</p>
魏府的正堂上,灯火辉煌,案席列列。</p>
我和魏郯来到的时候,堂上已经坐满了人。家宴把雍都的魏氏尊长和子侄家眷都请了来,众人欢聚一堂,言笑晏晏。</p>
“孟靖来了。”郭夫人看到魏郯,露出笑容。</p>
魏郯上前,向上首行礼:“拜见父亲,母亲。”</p>
我也跟着他行礼。</p>
魏傕看着魏郯,又看看我,笑道:“孟靖,今日乃家宴,不必分席,你与新妇同坐便是。”</p>
这话像是特意说的,旁边众人看着我们一阵低笑。</p>
魏郯神色从容,再礼应了,带着我在挨着魏傕的席上坐下。</p>
人已齐备,郭夫人吩咐上菜。待得端酒上来,魏傕让众子侄一一来与我见礼。</p>
首先是魏昭。</p>
他从席上起身,双手持盏,向我长揖一礼:“拜见长嫂。”</p>
我还礼:“二叔。”说罢举盏,缓缓抿一口酒。</p>
入城和方才进门的时候,我都来不及将魏昭细看,如今他摘下头盔脱去铁衣,穿着一身白色锦袍站在面前,竟是十分俊逸。他的脸长得与魏郯似有几分相近,却不尽然,肤色比魏郯要白,眉目也更秀致;他的声音不粗也不细弱,颇有中气,很适合清谈。魏昭的这一切,配着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浑然一股儒雅之气。</p>
想着这些,我将眼睛不着痕迹地在堂上扫一遍,很肯定地觉得,魏氏的许多人之中,只有这魏昭是个美男子。</p>
除了魏郯和魏昭,魏傕带着身边的子侄不过五人,都是兄弟或族兄弟家的孩子。</p>
魏贤年纪最长,三十多岁,满脸虬须;其次是魏平和魏纲,二十多岁;最后是魏朗与魏慈,年纪与魏昭不相上下。</p>
魏贤、魏平和魏纲三人都已经有家室,见礼的时候,呼啦啦的一大群人。他们的妻儿都在雍都,平日了没事常来魏府走动,我与她们早已相识,如今不过多认识他们的丈夫。</p>
魏朗与魏慈没有家眷,干干脆脆地喊一声“拜见长嫂”,仰头将盏中酒水灌下。魏慈笑容爽朗,似乎还跟魏郯交情不错,朝他打趣地飞了个眼神。</p>
见礼完毕,酒菜也已经上齐,魏傕与众人酒过三巡,便开始用膳。</p>
魏傕的家宴上规矩不多,甚是活跃。魏傕问起魏安的课业,问起魏嫆的女红还有其他小儿们的近况,众人一一回答,时而笑声阵阵。魏傕又说起征伐之事,将魏郯等几个子侄褒奖了一番。</p>
郭夫人在旁边听着,听到魏郯的事迹时神色无波,而当听到魏傕夸赞魏昭,哪怕只有“甚好”两个字,她的脸上也是掩不住的欣喜和自豪。</p>
魏嫆和几个孩子天性爱打闹,宴过一半的时候,场面一度混乱嘈杂。魏傕却与宗长饮酒谈天,管也不管。</p>
好些人过来与魏郯说话饮酒,也有族中妇女来与我热络,这饭吃得一点也不寂寞。</p>
“大堂兄好福气,”魏平的妻子周氏笑道,“堂嫂贤良美貌,不枉我等期待许多年呢。”</p>
“是呢,大堂弟难得回来,便多留些时日。”魏贤的妻子朱氏接话道,“堂嫂新婚便孤身在家,堂兄可要心疼人。”</p>
“谁说我不知心疼人。”魏郯手里端着酒盏,意味深长,“尔等上次同母亲说相思艰苦,我这次不就将仲茂和子达带回来了?”</p>
二妇相觑赧然,笑着掩袖走开。</p>
来敬酒说话的人陆陆续续,我多多少少也饮了好些酒,没多久已经开始犯晕。</p>
“长嫂。”当魏嫆拿着酒盏过来的时候,我脸上的微笑变得难看。</p>
“咦?长嫂脸红了呢……”魏嫆盯着我的脸,眼睛眨了眨。话音未落,她手上的酒盏却被夺下。</p>
“小童不许饮酒。”魏郯道。</p>
魏嫆瞪起眼睛。</p>
“我不是小童!”魏嫆撅嘴,“且父亲说今日可饮酒,母亲也准了!”</p>
“哦?”魏郯不为所动,“你背下女诫,我便准。”</p>
魏嫆脸色一变,正要说话,魏慈笑着走过来朝她嚷嚷,“阿嫆!饮酒有什么好,随我去点火人。”</p>
魏嫆听得这话,脸上登时恢复喜色,向魏郯做了个鬼脸就跟着魏慈出去了。</p>
魏安方才也跟着走了过来,那两人吵吵地离去,他却留在原地不动。</p>
“你不去?”魏郯问道。</p>
“不去。”魏安简短地说。</p>
魏郯看着他,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p>
“过来。”他说。</p>
魏安绕过案台,走到他跟前。</p>
魏郯伸手,用力握住魏安的肩头上,拍了拍。魏安被他推得晃了晃,用力站稳。</p>
“不错。”魏郯颔首,“比我离开时壮实多了,交给你的大弓能拉开了么?”</p>
“嗯。”魏安点头。</p>
魏郯道:“我得了好些董军的弩,明日给你。”</p>
魏安闻言,眼睛微微发亮。</p>
“嗯。”他说。</p>
“安!”这时,魏慈的声音忽而从堂前传来。他笑着朝这边招手,“快来!火人烧得可好看呢!”</p>
魏安看向魏郯。</p>
“去吧。”魏郯微笑。</p>
魏安点头,转身朝外面走去。</p>
我看着魏安离去的身影,只觉这小叔处处透着奇妙。再转回头,却发现魏郯看着我。</p>
“醉了么?”他问。</p>
我微讪,摇摇头,片刻,又点点头。</p>
魏郯看了我一会,道:“勿再饮酒,他们若再来敬,就给我。”</p>
待得家宴终于散去,我的脚步却已经虚浮。脑子里的清醒只能维持与众人行礼拜别的时候不失礼,而回院子的路上,当仆人手里的灯笼在眼前晃动,我已经恍惚了。</p>
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魏郯声音在耳边道:“那是廊柱。”</p>
我懵懵,定睛一看。果然,一根黑乎乎的廊柱立在眼前,自己刚才差点撞上。</p>
“晕么?”魏郯问。</p>
我已经晕得不能点头,只能含糊答道:“嗯……”</p>
魏郯不再言语,握住我的手臂,带着我向前走。</p>
当我被终于感觉到自己在榻上躺下的时候,被褥的柔软几乎让我舒服地叹气。</p>
“去盛些醒酒汤。”我听到魏郯吩咐旁人。</p>
我眯眯地睁开眼,一个人影在上方晃动着,宽阔的双肩挡住了烛光。</p>
那影子就停留在那里,似近似远,模糊又清晰。</p>
他会过来么?继续做那夜没做的事?……混沌中,我想到的居然是这样的问题。不过未等我思考下去,眼睛前的黑影已经渐渐浓重,我慢慢阖上了眼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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