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回：久蛰思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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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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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邈这样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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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月君正在铺子前选着布料，听到这话便回过头来，停下手里翻找的动作，认真看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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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如月君的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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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道。她正在选一些好看的布，用来为如月君做一件合适的衣裳。但这件事可以暂时放下，毕竟找些现成的麻布衣裳也不难。她转过身，继续问他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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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百骸主的提议不够‘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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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出更好的提议了，但我隐约觉得……不太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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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在同僚们的努力下，如月君的身体已经找回了大半，但更多的便没有踪影了。黄泉十二月本就不够十二人，稍作减员对他人来说便是巨大的压力。最终，在几位无常的共同商议下，决定采用百骸主的提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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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用偶人的部件来弥补如月君缺失的部分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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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论这种工艺究竟能否唤醒如月君的意识，更别说完全复原她的状态了。这一定有赌的成分，甚至，还不知会召来什么可怕的东西。但无常们终究不傻，他们不会使用枉死之人的墓土与骨灰，而是征求了“熟人们”的同意，取来寿终正寝的亲人的一部分。为此，他们还试图请来睦月君与凛天师做法，消除一切可能的不洁之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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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睦月君没有参与，甚至没有表态。而凛天师终归是忙碌的，别说征求意见，就连找到他身在何处都很困难。今天听了一个地方，顺着灵脉赶过去，人又到了别处。最终，几位无常只请来其他一些德高望重的僧人与道士，而他们自己也极尽所能做了许多准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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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冒险采用这个方法的六道无常，仅卯月君、水无君、神无君、霜月君、极月君与皋月君而已。而极月君与神无君仍有要事在身，最多只是帮忙回收了肢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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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这之中包括皋月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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殁影阁是值得信任的吗？这很难说。皋月君并未亲自来访，而是派遣了自己的手下。殁影阁总是那样忙碌的……大概吧？至少她与她的手下都这么说。而被派来的人，正是五毒之中最为年轻的朱桐。陶土是什么样的成分，火候又是什么样的大小，工艺又该怎样塑形……这些问题，她带着殁影阁的技术而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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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她是不值得相信的。毕竟殁影阁嘴上都是生意，心里都是主意。很难说他们究竟有没有恶意。可是，皋月君向来如此——公私分明罢。在“复活”如月君这件事上，她似乎表示了强烈的支持。罢了，虽然偶人的技术从殁影阁传出已几乎是众人皆知的事，但如月君的悲惨遭遇又与殁影阁无关。还是那句话，不论如何，赌一把。若是谁耍什么小聪明，他们也能在第一时间加以制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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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六道无常外，他们还有帮手。施无弃、孔令北、泷邈……他们都是知情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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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无君听施无弃的安排，毕竟他们也算是多年老友，甚至有段“雇佣关系”。现在，无关金钱与人情，他们仅仅是在友谊的层面上相互配合。孔令北在盯着朱桐，以免她做什么多余的事。他本是不乐意的，但卯月君委托他。霜月君在为别的事奔波，但她答应一定要在“仪式”开始时赶到现场。对她来说，不论是如月君本身还是其他参与者们，在她的心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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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泷邈呢？他跟着卯月君到集市上“散散心”，准备一些“姑娘的东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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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便是他开场说的那番话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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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月君在大多数人眼里，是置身世外的、无垢的巫女。实际上稍微熟悉的人都知道，她也有着类似寻常姑娘的一面。例如她对集市兴趣浓厚——这或许是因为她生前只能留在神社之中，不能去往任何地方。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上千年，云游四海的她似乎仍未感到满足。这精彩的人间有太多值得驻足的地方，人们总能发明出新的花样以供消费。在这个过程中，她收获了不少乐趣，今后若有时间还会一直坚持下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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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目前，她只是与泷邈坐在茶楼里，面对面地谈着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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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邈甚至觉得，卯月君此次“单独行动”是故意为之。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有机会安静地谈话了。时间越长，人便越忙，也不知是近来江湖并不太平，还是有别的原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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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如何……他们还是坐在这里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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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想知道，生而为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泷邈开诚布公地讲，“我是人与妖口中的半妖。从觉醒之日起，我便陷入了一种巨大的迷茫，时至今日这样的恍然……也未曾消散。但我的心境已经大为不同，我不再执着地想要寻求什么答案。我只知道，这个疑问依旧没能得以解答。是您与所有人给了我如今的机会，让我思考这一切究竟意义何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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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如今的你觉得自己身为何物？你又觉得这件事，还重要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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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月君端着茶杯。她望着杯子，无力的花儿在杯中默默漂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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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可以同时是人与妖怪，又可以二者皆非。但不论如何，我不会是单纯的人，也不会是单纯的妖。这并非是由我自身决定的……木染雁来·叶月君，就曾用那被毁了的妖刀剥去凡骨。我也有过无数个机会，无数个没那么血腥而无助的机会——可以蜕变为彻彻底底的妖怪。但我并不打算做出这个选择。不是说我觉得现在有多好，而是我认为就算做了什么，也不会变得更好。我已经对那些非议与嘲笑充耳不闻，没有谁能影响我，我便是我自己。我也知道，我终究不会成为纯粹的人。人成为妖怪的过程，被称为妖变，而妖变绝无逆转的可能。我不知生来就是半妖的我究竟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也可以去探索，但……”<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