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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跟自己作对的该死的杨一清,也凭借延绥开市得了褒奖。

可气这马市就在他的老家他的地盘,却叫张永、杨一清两个护得严实,他竟没能伸进手去!

他刘瑾刘祖宗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他已着人与延绥总兵曹雄搭上了,要与曹雄结个儿女亲家。

刘瑾有两个侄女,年长的那个就是曾想择戴大宾、后嫁了陕西解元邵晋夫的,名金娘,年幼的那个尚未定亲,名玉娘。

当初沈瑞还担心刘瑾是看上了游铉想给那小侄女谈玉娘择婿来着。

刘瑾虽攀不上游驸马这样门第,却也的确为这个小侄女的亲事好一番筛选,一直迟迟不肯许婚。

尤其是在对大侄女婿极为不满的情况下——

本来去岁春闱刘瑾已给各方都打好招呼的,必要保大侄女婿邵晋夫一个三甲,好早日成为他左膀右臂的。

没想到邵晋夫恁的不顶用,会试就落榜了,直将刘瑾气了个仰倒。

再是把人叫过来骂了个臭死也不顶用,刘瑾索性给他寻了个江南富庶之地外放。

可这邵晋夫却又上来牛脾气,死活不肯去,非说要再读三年,必要中进士才行。

这要不是顾着自家亲侄女,刘瑾勒死他的心都有。

故此刘瑾对小侄女婿的挑选就越发上心了,说什么也不能选邵晋夫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曹雄次子曹谧,与刘瑾小侄女年岁合适,相貌也不错,只是是个纳粟监生,其实并不太符合刘瑾择婿的条件。

但此子却是办事能力出众,入了刘瑾的眼。

那是正德四年十一月,达延汗寇边犯花马池,总制才宽战死。

正德五年巡按御史上折,弹劾曹雄拥兵不救,贻误战机。

曹雄佯引罪,乞解兵柄,却又打发次子曹谧奏诣京师。

曹谧尚未及冠,在京师多家府邸游走却毫不怯场。

讲起达延汗寇边种种情状,绘声绘色,让人如临其境,又讲他父亲如何带兵死守云云,直讲得朝臣心惊胆战。

当时本就是边关要紧,无论如何曹雄带兵上确实有一手的,最终朝廷也就象征性的罚了些俸禄,仍令曹雄居职如故。

那曹谧自也是拜过刘瑾的山门,给刘瑾留下了深刻印象。

待延绥马市一开,曹雄这个延绥总兵分量愈重,刘瑾就越发觉得曹谧是佳婿人选。

他派人往延绥说媒,曹雄也是要在朝中寻一靠山,当即便同意,双方换了庚帖,婚期定在了翌年九月。

怎料这转过年来开春,刘瑾兄长不知怎的就病了,肚腹肿胀起来,面色苍黄,食不下咽,不时疼痛。

太医看了说是《黄帝内经》所载“膨胀”,乃是四大难症之一,实在难治。

刘瑾也是遍寻名医,药一副一副的吃,却一直不见好。

人都瘦得剩下一把骨头了,却是肚腹依旧鼓胀。

眼见人就是要不行了的。

可若人没了,谈玉娘是在室女,要守孝三年再嫁!

刘瑾遂去信往延绥,希望曹家能提前迎娶谈玉娘过门。

然曹家那边却月余也没有回音。

刘瑾料是因乾清宫走了水,这外头铺天盖地的弹章,不论说皇上还是说镇守太监,总能捎带上他刘瑾,消息传到边关,曹雄最是油滑之人,怕是有观望之意。

刘瑾大为恼恨,但他想拱掉哪个文臣还算容易,想伸手到边关教训一个总兵却难。

尤其现下无论是延绥马市,还是侄女的婚事,都是要指着曹家,一时倒也不好翻脸。

就在这么个关头,又来了一道晴天霹雳。

安化王那纸檄文,虽也说了皇上对宗室不仁不慈,可却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了他刘瑾的罪状,打着“清君侧”的名义!

别说那些罪名他心里清楚不是捏造,便就是捏造的,有这样“清君侧”的名头,他也难得善终!

刘瑾卷了那急报和檄文就出了宫,又叫人赶紧喊了张彩来。

刘瑾私宅密室里,张彩展开那檄文一看,也是心惊肉跳,当即便道:“千岁应当即进宫,报与皇上。然后什么都不用做,只在皇上脚边哭上一场,说说自皇上登基以来您都为皇上做了些什么。”

“一定要提一提查九边屯田之事,这檄文上说丛兰虚报田亩、滥征田赋,丛大人出自通政使司,素有贤名,皇上最是信得过的,如今被这般说,可见是贼子颠倒黑白。”

“他既是诬陷丛兰,自也能诬陷千岁你!这些宗藩私占田亩便是侵吞朝廷税赋,乃是大逆不道,清丈田亩让他们无所遁形,故此才会如疯犬般狂吠乱咬!”

“再提一提山东的德王……”

“还有太庙司香之事,别看皇上冷眼看着朝臣选这个推那个,其实此乃皇上逆鳞,千岁不妨就说这些人妄蓄大志……”

刘瑾眉头紧锁在密室里来回踱步,听得张彩一条条说来,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愈发烦躁。

忽然,他一拍长案,打断了张彩的话,“不成,这檄文不能叫万岁爷看到。”

张彩不由愕然,脱口而出道:“千岁万万三思!”

刘瑾却道:“正是三思过了的。这些年,皇上……”

他顿了顿,似乎不想说下去,终还是没忍住,叹了句:“皇上长大了。”

张彩脸色数变,咬了咬牙,道:“千岁是担心皇上看了这檄文疑心于您?!可正是因怕皇上疑心,才要剖析个明白!”

刘瑾缓缓坐在椅上,摆了摆手,道:“皇上见了……必要起疑的。”

他阖了阖眼,道:“乾清宫如今还没修……”

他来了这么一句,让张彩一时有些糊涂,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乾清宫为什么没修——差钱!

皇上没银子修宫室,身边的大太监却有的是银子,这像话么!

说这话,不是意味着刘瑾舍命不舍财,而是刘瑾心里清楚,在丘聚之后,皇上对奴才敛财十分敏感,不会轻饶。

张彩沉默了良久,忽道:“千岁,您想想当初,是怎么将刘谢赶出朝堂的。您……最是知道皇上的心思!”

刘瑾面色稍缓,当初,是他一句“皇命如何能出宫墙”触动了皇上,让皇上厌恶起那些把持朝政的老臣,最终成功化解危机,反将刘谢收拾了。

而今,是可以说藩王心存反意,诬陷于他。

皇上当然也会信。

比起贪渎,意图谋反当然是更值得君主关注的。

但是……贪了皇上的银子这点,仍会在皇上心里扎下根刺。

他,太懂皇上的心思了。

丘猴子。该死的丘猴子。便是死了,也能祸害人!

刘瑾终究是摇了头,咬牙道:“这檄文,不能叫皇上看着。”

张彩目光阴鸷,语气森然:“千岁,那咱们就要另做打算了,先把一些人的嘴堵上。”

刘瑾点头道:“东西两厂、内行厂、锦衣卫,你只管调用。”

*

刘瑾想着封锁檄文消息,不让小皇帝看到。

却不知,其实,寿哥早一日就已经拿到了赵弘沛的密报,还有,山西布政使司参议沈珹与丰城侯嗣子李熙的密折。

“赵弘沛没白去山陕一趟,至少这密信传递网就做得不错,真应了当初沈瑞的话了,比驿站还快些。”寿哥不无嘲讽道。

何止比驿站快,比八百里加急还快。刘忠躬身垂首,没有接话,却道:“今日,刘公公又拿了些折子回府了。”

寿哥点了点御案上的密报。

刘忠微微颔首。

寿哥嗤笑了一声,却不作评价,反道:“当初朕就知道晋王有鬼,倒没想到是安化王先反了,拉拉杂杂说什么这个横征暴敛、那个不仁不义的,说到底就是开了马市,断了他的财路罢!只怕再开一次马市,晋王也该忍不住了。”

看着折子上一行行小楷,他冷着脸,厌恶的吐出两个字,“蠹虫。”

李熙密报写的是晋王府这些年与代王、庆王、安化王勾连,垄断山陕甘宁对蒙“黑市”贸易,贩卖粮食、铁器甚至兵器等诸多违禁品到蒙,赚下巨额财富。

这次安化王起兵,晋王府也有暗中资助。

而沈珹的折子则详细的列了晋王以及这一系诸郡王庆成王、永和王等王府其子女共霸占多少良田,祸害多少百姓。

因他是布政使司参议,数据翔实可靠。

“这个也是沈瑞的族兄?”寿哥点着折子因问刘忠。

刘忠称是,简单将沈珹介绍了一下。

寿哥这才露出点笑意来,道:“松江沈氏真是人才辈出。”

又摩挲着下巴,道:“沈瑞想也该得着信儿了,不知道他的折子会写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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