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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张家!!
不管是因“占了便宜”后悔莫及的三房与九房,还是其他没有占到便宜又羡又忌惮的其他族人,立时都找到宣泄口。
族人毕竟是族人,总不能真的撕破脸来窝里横,可张家算什么东西?即便张家也是松江老户,可早已落魄,子弟几代不成才,如今不过是依附沈家四房才混上好日子。
因张老安人的庇护,孙氏的容让,张家这些年日子可是“蒸蒸日上”,良田大宅俱全,也是呼奴使婢的过日子。张家即便不能说是家产万贯,可凑吧凑吧几千两银子的家底也该有吧?
九房太爷眼睛一亮,随即便觉得心肝肺都跟着疼。除非真能从张家搜出真金白银,否则张家那点家产,哪里能补这四、五万两的亏空?自己那几千两银子,到底能不能追回来?那可是质押的九房祖产才换的银子,要是真舍了,九房可就要一贫如洗。那样即便过着沈氏族人的名头,又有什么用?
九房可是与三房不同,九房可是还有个沈理,难道族中要连着状元公一起除族?
九房太爷眼睛眯了眯,少了几分焦躁,多了些许笃定。
他能想到从张家找补的,三房老太爷如何想不到。只是三房老太爷眼睛毒辣,可不相信陈永善之举只是自己行为,四房的产业都握在张家人手中,若是没有张家人配合,怎么会转手的这么便利。张家人不过是用了小心眼,以为将陈永善推出来,便能暗暗吞了孙氏诸多产业,可也是太小瞧沈家。
沈家既为松江第一家,岂是一个小小张家能玩弄于手掌之上?真要那样的话,沈家跌的面子,可未必比族人侵占产业少多少。
其他几个房头的族人,则是打定主意,要“杀鸡骇猴”,不能冲起了贪心的族亲长辈开刀,还不能冲张家开刀么?总要好生收拾张家一顿,也给这些族亲张张记性,省的往后贪念再起。
沈举人恨得几乎咬断后槽牙,是哩,族人们是有趁火打劫之嫌,可这罪魁祸首却是张家人。
沈瑞在旁,冷眼旁观,瞧着这堂上气氛变换,再次望向沈理。
这是“攘外必先安内”?不管族人行为多么卑鄙,真要闹腾出去,不管是四房本身,还是替四房出头的沈理都落不下好。这可是讲究“为亲者隐”的时代,“大义灭亲”反而要惹人非议。况且真要撕破脸,闹到对簿公堂上去,那田宅铺子能不能追回来还是两说。如今不过是有族规迫着,那两房人还心有顾忌,产业才有退还回来的可能。真要撕破脸,还不知那两房会如何。
沈理要对付的是张家,还是张家背后的张老安人?此事到底是沈理“顺势而为”,还是其他?
沈瑞深思飞转,只觉得有些想法若隐若现,一时没抓住,就晃了过去。
“张家那破落户好大贼胆!”八房老太爷骂道:“若没有与沈家结亲,松江早就没了张家。”
“得陇望川,欲壑难填,占了四房这些年便宜没够,还想着吞并孙氏产业,其心可诛!”五房太爷道。
族长太爷没有说话,直看向沈理:“微言,你既‘请了’你两位叔父回来,也没落下张家人吧?”
沈理点点头,道:“张家既受命料理婶娘产业,总不能落下他们……”说到这里,望向沈举人道:“不只张家人,连带着老安人小辈也使人请了来。或许张家人也被蒙蔽,毕竟陈永善姓陈而不是姓张,就算是追债,也没有张家人代陈家人还的道理。”
沈举人怒道:“张家人还无辜了不成?十三处产业,不是一处两处,没有张家人做耗,没有张家人在中牵线隐瞒,陈永善就能全卖了出去?”
没有人接沈举人的话茬子,都是琢磨沈理话中之意。张家人既密谋此事,定是会清了收尾,怎么拾掇张家人,还要想个周全的法子。沈家在松江是势大不假,却也不是一手遮天,总要“师出有名”方好。
沈瑞在旁,看了这半天,已经心里有数。
那些被处理的产业,卖到贺家的不用指望了,贺家在松江的势利不亚于沈家,可不会单凭一个人情就吐出吃下去的肥肉。既然对方能不顾沈氏的颜面吃进去,就不会吐出来。真要闹到公堂,对方契书在手,手续具全,也没什么可怕的。就算定位成陈永善偷盗专卖,需要追讨陈家的也是沈家,而不是买主贺家。再说,真要闹到公堂上,沈家族人分刮孙氏嫁妆的事也就瞒不住。
至于沈家族人买去的这些,宗房还罢,族长太爷一点情面都没给沈江留,那几处产业应该能归还回来。至于三房与九房,即便似有悔意,可也断不会痛痛快快地将产业都归还回来。
若是从张家人身上能追讨回损失银两还罢,要是追讨不回来,那其中的损失,那两房可不会全担,能退还一半就算好的。
如此一来,孙氏的产业缩水大半。知府太太留在此处,所谓何来?这些产业回到四房,即便在沈瑞名下,也不会由沈瑞打理,毕竟他才九岁。等他长大成人,还不知会如何?若是想要保证他的权益,除非今日就析产,而且这析出的产业还要在众人面前妥人管理,而不是交到四房手中。
有张老安人“识人不清”在前,又有沈举人“虐待”嫡子之行,族亲中推出人来暂代沈瑞打理产业也说的过去。
想到此处,沈瑞的心里踏实。即便孙氏嫁妆少了大半,剩下的还得与沈瑾均分,那剩到沈瑞手中的当也不是小数。大富大贵不能,可做个衣食不愁的小地主应该没问题。有这个在后面顶着,自己就不用再去理睬四房的纠纷,只要好生读几年书就行,其他的,以后再说。
虽坐着不同的马车,可张老安人与张家父子差不多一起到的。
同样是沈理使人相请,张家父子是被几个壮汉裹挟着上了马车,而张老安人则是自己主动上了马车,路上还催促了车夫两回。
虽早就提防沈理会起幺蛾子,可没想到他会在今日就提孙氏嫁妆之事。孙氏名下,可是有三处产业是白契,张老安人直觉得心里火烧火燎,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沈理与五房动什么手脚,自己都要将那几处产业盯得牢牢的。实在不行,就闹到公堂上去,让外头也见识见识这些黑心肝的。
张老舅爷可没有张老安人这般有底气,虽强撑着脸面,可眼神恍惚,到底底气不足。
蒋三公子已经去陪知府太太,阳宅外头只有沈理家的几个小厮,并无旁人。
张老舅爷拉着妹子,还想要先抱两句冤屈,张老安人却满心惦记去族人面前,哪里有功夫与兄弟扯皮,道:“既你也被接来,就一块进去,里头正说孙氏的产业哩。你同侄儿是掌管的,也去听听他们怎么说。”
张老舅爷苦着脸,不肯动步,张老安人已经先行一步,进了屋子。
至于男女避讳这些,她年过花甲,早已谈不上;今日说的又是四房家事,本就不该“先斩后奏”地抛下她,因此张老安人气势很足。
可进了屋子,她顿时愣住,虽说来之前晓得会有族亲在,可也没想到会这样全和,连族中辈分最高的两位老祖宗都在,她这做侄媳妇的,便只有先屈膝请安的。
两位老太爷都没有给张老安人好脸色,张老安人神色讪讪,扫了其他人几眼,心里也添火。小一辈还罢,有座的都起身了,平辈中,自己是做老嫂子的,几个小叔怎么还大喇喇地坐着?
她对五房本就不满许久,九房太爷又是沈理的亲叔祖,她看着这两位,便耷拉下脸子,讥讽道:“两位太爷倒是坐的安稳,要是身子骨不成,也不要硬挺着。四房之事,即便两位不在,也能处置得妥妥的。”
五房太爷依旧肃容,不搭理张老安人;九房太爷却是正满心邪火,冷哼道:“就算是死了,也得挺着!我可没有老安人心狠,嫡亲的孙子恨不得冻死饿死。谁让我老糊涂,被人坑家败业,连祖产都骗了干净,对不起儿孙。能追讨回来便罢,否则即便舍了我这张老脸,也要分说一二。”
这话前面是讽的张老安人,后边却是说给其他族人听。众人皆皱眉,只有三房老太爷若有所思。
张老安人心里虽恼,可也听着这话不对,疑惑地望向沈举人道:“不是议孙氏嫁妆哩,怎又扯上九房产业?”
沈举人早将错处都算在张家人身上,对张老安人也多有愤怨,装不出孝顺模样,木着脸道:“陈永善将孙氏名下十三处产业都贱卖,两处织厂与贺家长房,其他十一处,宗房二老爷、三房四老爷、九房太爷买了去。”
张老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嘟囔道:“贱卖?怎么没给张家,反而便宜了旁人……”说着瞪大眼睛,尖声道:“甚哩?孙氏产业?那姓陈的混账行子,怎么敢卖我沈家产业?”
她脸色变得难看,众族人却不免幸灾乐祸。想着她之前那一句,可还是十分心意地维护张家,反而视族亲为外人。这样嫁入沈家将近五十年,儿孙满堂,胳膊肘还向着娘家的妇人,就得让她吃个大教训。
张老安人顾不得看众人反应,已经转过身去,冲着门口喊道:“张长生,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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