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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师师不敢贸然下令,万一什么都没搜出来,她如何下台?唐师师犹豫不定,这时候内屋突然传来声音,似乎是卢雨霏醒了。

唐师师松了口气,借口去看卢雨霏,将这件事拖了下来。

她得再想想。

内室中,卢雨霏从床上醒来,得知自己孩子已经没了,顿时恸哭出声。唐师师看着心酸,无论她和卢雨霏有多少恩怨,此刻身为母亲,她都对卢雨霏恨不起来。丫鬟给唐师师搬了圆凳,唐师师坐在床边,劝道:“别哭了。流产伤身,现在不养好,以后一身是病。为自己身体想一想吧。”

卢雨霏怎么不知道伤身体,可是如果人间的痛苦能忍住,怎么还叫痛苦呢?卢雨霏顾不得眼前的人是谁,握着唐师师的手,恸哭道:“他没了,我盼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他就没了!都怪我,我应该赶紧叫太医来的……”

卢雨霏情绪激动,掐的唐师师手疼。唐师师不好抽手,只能忍着。唐师师心说孩子都没了,为什么还要自责,就算骂也该去骂赵子询。

世子妃刚刚流产,唐师师能进去安慰,其他人却不太妥。赵承钧停在屏风外,他看到卢雨霏拽着唐师师的手哭,哭了许久都不放开。赵承钧眼睛微眯,寒着脸对赵子询说:“世子妃刚刚失去孩子,你这个做丈夫的不进去安慰一二,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赵子询很不想面对卢雨霏,但是赵承钧发话,他不得不遵从。赵子询慢吞吞进屋,卢雨霏看见赵子询后,又是哭又是闹,不过总算放开唐师师了。

唐师师趁机抽身,走到屏风外,悄悄问赵承钧:“王爷,接下来怎么办?该去搜吗?”

赵承钧瞥了唐师师一眼,道:“刚才审问人那么威风,我还以为你心里有数了,结果你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敢啊。”唐师师委屈,“我派人去搜她们俩的屋子简单,但万一什么都没搜出来,那我怎么下台?”

赵承钧轻轻点唐师师的鼻尖:“瞧你这点胆子。对着我那么凶,结果在外人面前怂成这样?”

唐师师依然委委屈屈。赵承钧无奈地叹气,说:“罢了,拿你没办法。再等等,刘吉应该快回来了。”

唐师师惊讶,借着赵承钧的遮挡环顾四周,发现确实没有刘吉的身影。唐师师后知后觉,吃惊道:“你趁人不注意,派他出去拿东西了?可是,你刚才不是说线索已经断了吗?”

“说归说,做归做。”赵承钧拿起唐师师的手,见手腕上被掐红了好一片,心疼地在上面摩挲,“这叫声东击西。都是我小时候玩剩下的招数,还敢拿来糊弄人,真是无知者无畏。”

唐师师慢慢想起来,赵承钧是在宫里长大的,周舜华在紫禁城学了三年,而赵承钧还在娘胎的时候就开始搞宫斗。多年来耳濡目染,还有上一届宫斗赢家郭贵妃言传身教,赵承钧才是在场宫斗水平最高的人。

姚太后都搞不赢赵承钧,周舜华那些伎俩放在赵承钧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唐师师默默感叹幸好她没脑子搞宫斗,要不然被赵承钧卖了,她恐怕都替他数钱呢。唐师师正要打听赵承钧让刘吉去找什么,刘吉就回来了。

“王爷。”刘吉进门,垂着手站在赵承钧身后,说,“奴才在莺儿那里,找到一样东西。”

刘吉的声音不大,可是整个屋子莫名安静下来,连卢雨霏都停止哭闹,定定地看向这边。赵承钧不慌不忙,问:“什么东西?”

刘吉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包,展开后,是一根金簪。

许多人看到这根簪子脸色都变了,任钰君瞧了瞧簪子,又看向周舜华,疑惑道:“这不是周妹妹的簪子吗?我许久不见周妹妹戴,还以为妹妹丢了。为什么妹妹的簪子会出现在莺儿那里?”

唐师师心想可真是好姐妹啊,这一刀捅得真给劲儿。任钰君连罪名都网罗好了,唐师师顺势而为,问:“周舜华,这是你的东西吗?”

周舜华脸色苍白,神色不见仓皇,可是一开口,微微颤抖的声线就暴露了她:“是妾身的。”

“竟然是你。”唐师师肃着脸,大义凛然说道,“是不是你偷偷买通莺儿,给荔枝和石榴下药,谋害世子妃?”

周舜华立刻跪下去,五指指天道:“妾身以性命发誓,妾身绝没有谋害世子妃!”

周舜华确实没料到卢雨霏会流产。卢雨霏怀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谈何别人呢?周舜华最开始只想害最蠢的两个丫鬟,挑拨赵子询和卢雨霏的关系,让卢雨霏在赵子询心中扣上汲汲营利、道貌岸然的帽子。她怎么知道,卢雨霏已有身孕,还正巧摔了一跤,跌流产了呢?

这样一来,惊动了赵承钧,所有事情都没法收场了。周舜华眼睁睁看着一切越来越失控,最后所有事情都超出了周舜华的预料。周舜华最开始还想莺儿已经死了,人证物证俱无,或许靖王查不出什么。然而,她还是太低估靖王了。

政局上的阴谋阳谋都骗不过他,何况后宅女子的勾心斗角呢?西北局势复杂,赵承钧每天面对的,可是国与国、间谍与间谍的争斗。

周舜华对天发誓,信誓旦旦,但赵承钧可不吃这一招,他说:“暖香丸的痕迹能掩藏,但是治伤寒的药不能。那个丫鬟死于伤寒,只要仔细查查这段时间谁抓过药,丫鬟死前接触过谁,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周舜华脸色瞬间煞白,说不出话来。显然,莺儿并不是自然死亡,许多东西根本经不起查。卢雨霏在屏风里听到这一幕,疯了一般,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嘶喊道:“是她害了我的孩子!是她!将她拖出去打死,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赵子询脸色大变,快步走出屏风,似乎想要求情:“父亲……”

然而赵承钧完全懒得听,他只是一抬手,就止住了赵子询未说完的话。赵承钧脸色淡淡的,仿佛在处置一只爬进屋里的蚂蚁一般,云淡风轻道:“杖毙吧。”

“父亲!”赵子询失声大喊,可是这次赵承钧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刘吉很快招手,让太监把周舜华拉出去。

太监接触到周舜华的胳膊时,周舜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脱束缚,扑在地上,抬起头凄然道:“王爷饶命,妾身已经怀了世子的骨肉。王爷打死妾身死不足惜,可世子的骨肉,王爷就不顾了吗?”

所有人都被这个发展震住了,唐师师愣了片刻,怀疑地挑起眉:“你也怀孕了?”

唐师师瞧瞧周舜华,又瞧瞧赵子询,目光十分狐疑。赵子询的子嗣缘未免太巧了吧,荔枝、石榴怀孕,卢雨霏怀孕,现在这三人的孩子都没了,一转眼周舜华又有了?

赵子询是同一天召幸她们的吗,时间如此巧合?

显然,不光唐师师觉得可疑,赵承钧、卢雨霏也觉得不可能。但这毕竟是世子的女人,刘吉不敢硬拉,抬头征求性地看向赵承钧:“王爷,您看?”

赵承钧冷冷看着这个女子,说:“召太医来。”

太医刚刚离开,又被人拉回来了。他匆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行礼后,谨慎地按上周舜华的脉搏。

太医行医经验丰富,然而这次,他按了许久,眉头却越皱越紧。赵承钧心中已经有数了,问:“太医,怎么样?”

太医收回手,一脸为难道:“微臣才疏学浅,不能诊断。请王爷另寻高明。”

张嬷嬷焦急地问:“是喜脉吗?”

“这……”太医眉毛拧成一条,最后拱手道,“微臣不知。医无一定,现在月份太浅,微臣不敢妄言,等满三个月,胎儿定形后,微臣才能诊出确切消息。”

唐师师马上就想起了暖香丸。暖香丸足以以假乱真,让有经验的太医都诊不出来。唐师师看向周舜华,目光颇为感叹。

抛开立场不提,周舜华真的是个够聪明也够狠的硬茬。周舜华已经把整件事筹谋的这样详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竟然能狠下心让自己吃暖香丸。要知道,暖香丸吃多了,是会导致不孕的。

事实证明周舜华这个决定是对的,要不是她留了一手,现在她就要被杖毙了。太医毕竟只是医不是神,事关王府子嗣,太医就算有八分把握,也不敢拍板说周舜华一定没怀。万一一板子下去,周舜华身下流了血,太医也得跟着陪葬。

张嬷嬷哑声,卢雨霏在屏风后,激动地大喊大叫:“她没有怀孕!她根本没有!怎么会这样巧,一要仗责她就怀孕了呢?王爷,王妃,请您给我的孩子做主啊!”

卢雨霏哭声近乎崩溃,赵子询却绷着脸,说:“父亲,怀孕第一个月不容易诊断,她与莺儿有来往,确实该罚,但是舜华已怀有身孕,若是父亲执意杖责她,恐怕孩子也保不住。请父亲看在儿臣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

赵承钧静静地看着赵子询。谁都能看出来周舜华在谎称怀孕,赵子询对另几个女人赶尽杀绝,却一力袒护周舜华。仅是家事他就这般拎不清,等日后面对皇族外戚、党派纷争,赵子询怎么能做出公正的处理?

赵承钧内心颇为失望,相比之下,周舜华这点小事实在无足轻重。唐师师看出来赵承钧心情不好,她代为开口,说:“女人的肚子娇贵,轻易打不得。既然周美人说自己有孕,那这顿板子就暂且留着,等孩子生出来后,我们再慢慢清算。”

唐师师特意加重了“生出来”,她倒要看看,周舜华能糊弄一时,能不能糊弄一辈子。用不着十个月,等过了三个月,肚子就要显怀了,唐师师拭目以待,周舜华要去哪里给自己搞个大肚子。

周舜华脸色不变,磕头及地,平静道:“谢王妃开恩。”

唐师师哼了一声,说道:“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条命能赊着,全是仰仗肚子里的孩子。九个月后,这个孩子平安降生还好,要是孩子出了什么差错……你知道后果。”

周舜华额头抵在地上,地板上的凉意仿佛穿过身体,麻痹心脏,渗进了她的声音里:“我知道。”

赵子询看周舜华跪着心疼,赶紧让人将周舜华扶起来。卢雨霏在屏风后看到这一幕,心如死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世子妃……”张嬷嬷惊慌大喊,内屋又是一阵人仰马翻。赵承钧冷着脸,甩袖离开,唐师师叹了一声,对周舜华和赵子询说:“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她就系上披风,快步追着赵承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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