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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觉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孙大勇咳嗽一声,点头继续道:“因为青教作乱之故,蒙城城内每数日进行一次大搜查,甄别可疑人等,特别是外地逗留的非本地人口。记录上却无绿舞夫人和林虎兄弟的踪迹。我们找到了绿舞夫人和林虎兄弟进城之后投宿的南街张家客栈。掌柜的说他确实见到了两人来投店,开了两间上房。形貌衣着描述的也正是绿舞夫人和林虎兄弟两人。不过掌柜的的说,他们第二天一早便启辰离店了。客栈的记录上也证明了这一点。我不太相信那掌柜的话,亲自去问了掌柜的,百般威逼盘问,掌柜的坚称如此,在下认为他没有撒谎。因为……没有人能在我的刀下撒谎。在下实在觉得蹊跷的很,既然绿舞夫人和林虎兄弟只在城中逗留一晚,却为何没有出城的记录。若是换了别家的客栈住宿,那为何全城普查之时又查不到两人?属下实在理不清头绪,只能断定绿舞夫人和林虎兄弟最后的落脚点就在蒙城,其他的便实在想不通了。怕公子等的着急,便先回来禀报此事。剩下的兄弟们还在蒙城城中搜寻。”
孙大勇口齿清楚,将事情说的有条有理,座上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孙大勇其实在短短时间里干了他能干的所有的事情。方方面面都想到了,能查的手段也都查了。
“孙兄弟辛苦了,你这一路上都没休息吧,否则蒙城距京城几百里,你不可能赶回来。快喝些茶水,吃些点心。我问几句话后你便赶紧去休息,否则身子撑不住。”林觉沉声道。
谢莺莺忙起身来斟茶,取了点心盒子递到孙大勇身边。孙大勇只喝茶,却没吃东西。对林觉笑道:“这算什么。公子莫忘了我可是王府卫士出身,沈统领对我们可狠的很,为磨炼我们曾经数日不让我们睡觉,骑马步行跋涉数百里路拉练,所以在下倒也扛得住。只是没有在下无能,没有找到绿舞夫人和林虎兄弟,实在惭愧。对了,差点忘了,我向胡县令要了出入城的记录和城中普查的登记薄子回来给公子瞧,我怕我遗漏了些什么。公子心细做事又牢靠,所以带回来给公子亲自查一查。”
孙大勇说着话,从背上解下尚来不及卸下的包裹,从里边取出几卷厚厚的册子来递给林觉。
林觉点头赞道:“还是孙兄弟做事周全。”
林觉接过厚厚一沓书册,快步走到桌案旁摊开。册子有三本,一本是《大周淮南东路亳州府蒙城县城门进入百姓登记册》一本是《大周淮南东路亳州府蒙城县出城百姓登记册》,另一本是《蒙城县厢兵治安巡查外人逗留本县登记册》。几个册子都是黄皮纸张大开张的书册,内里登记的密密麻麻极为详细。百姓出入城门的时间,入城目的,人员大致相貌,所携之物,几时出入,等等项目细分登记,显得极为专业。看得出这位蒙城胡县令是个比较善于理政之人。一般而言,大周各地州府县都有出入登记的规矩,但是做到这么细致的却是林觉看到的头一个。
林觉仔仔细细开始翻查这三本登记册,虽然是一座小县城的城门出入登记册,但是百姓进出城门的次数每日平均也有五六百人之多,最高的一日达千人之多。加之分的甚为琐碎细致,字迹登记的又小,当真子如蝼蚁,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炸。比如登记上的某条:王老大,城南牛家村人,身高六尺三,黑瘦有须左脸疤痕,进城卖菜,携两担青菜,辰时一刻南门进城……
所有的记录都类似于此,繁琐细致到令人发指。但是林觉却并无丝毫觉得繁琐之意,三本册子摊开,一一查看比对,相互映照,并不时的思索一番。
众人静静的看着林觉翻查这些册子,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纸张哗啦啦的翻动声和林觉不是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终于,林觉直起身来,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夫君看出了些什么了么?”小郡主忙问。
林觉微微点头,轻声道:“不用在找了,人被抓走了。孙兄弟,派人去通知众人回京吧,无需再查了。”
孙大勇和众女都很惊愕,不待他们询问,林觉轻声道:“你们来瞧,这是绿舞和小虎入城的记录。”
众人围拢上去瞧,那记录写的很清楚。杭州林氏携仆役林虎一名,未时三刻南城入城,女眷坐马车,仆役赶车。携包裹衣物两包。过路本县取道前往京城。女眷着素绿裙衣,年十九,仆役着黑短衣褂,年十六,身材五短壮硕……记录的也很详细。
看那日期,是八月二十七日。也就是说,八月二十七日午后未时三刻,绿舞和林虎驾车抵达蒙城入城,在城门口登记之后入城投宿。因为是未时三刻,天将傍晚,所以他们选择投宿一夜次日一早启程前往京城。
众人随着林觉的手指移到出城的记录册上,那上面从二十七日往后,直到九月一个月的记录,再没有出现绿舞和林虎出城的信息。而在那本每三日一盘查的《治安登记册》中,自二十七日之后,没有一条记录登记有林虎和绿舞的信息。就好像绿舞和林虎进城之后便人间蒸发了一般。
“看到了没?二十七日进城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讯息了。难道上天入地,消失于无形了不成?”林觉轻声道。
方浣秋突然扭过脸去开始擦泪,她原本便担心的要命。现在看到这样的事成为事实,心中不免突然伤心难过起来。眼泪便止不住了。
林觉递过去一张布巾,低声安慰道:“浣秋,不必如此,事情还没到糟糕的地步。”
方浣秋忙擦了泪,点头答应。
“夫君,记录上确实如此,但你方才说绿舞和小虎被抓走的依据何在?”小郡主看着那记录册皱眉出声问道。
这也是在场众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林觉点头,翻动册子几页,指着一条记录道:“你们看这条记录。”
众人定睛看去,发现这一条记录和别的记录截然不同。上面只简简单单的写着‘亳州府常平司来员三名’,后面的各种事由项上一片空白,只简简单单的写着‘公干’二字。
“哦,这我也问了,胡县令说,城门登记只限于寻常百姓。官府公干事由无需登记,只录出入时间,人员几人便可。这是规矩。毕竟公务之事,有些是不能示人的。”孙大勇忙道。
林觉点头道:“正是如此,公务来往不可能登记的详细,很多事不能公开。这小小蒙城县,官员公差来往的也不多,这里几条都是亳州府来人公干,那都是地方上的公务来往。还有便是有些过路的官员公差罢了。但是你们来看看这一条。”
林觉翻过一页,在八月二十五日那天的记录下,密密麻麻的登记记录之中夹杂着一行醒目的空白。
京城殿前司来员公干,校尉一员,骑兵五人。
记录简简单单,对于这一共六人的殿前司骑兵的相貌来此的目的并无任何记录。唯一可确定的是他们是从京城而来,而且是殿前司兵马。
“殿前司的侍卫骑兵去蒙城这样的小县城作甚?殿前司是京城侍卫兵马,他们并无随意出京之权。就算有公务,也自有有司代为公干,而非殿前司兵马出动。”林觉沉声说道。
“再来看出城记录。”林觉快速将另一本册子上的出城记录指给众人瞧。
“八月二十八日巳时正,京城殿前司侍卫六员出城回京。瞧瞧,他们并非借道蒙城县往其他地方,他们从二十五日抵达,在城中住了三日,二十七日傍晚,绿舞和小虎进城之后,二十八日上午他们便离开了,绿舞和小虎也在此时不见了踪迹。再来看看这是二十六日的《治安登记册》上的记录。‘北城四通客栈居住六名京城殿前司侍卫骑兵。’明明白白的写着他们就住在城里的四通客栈里。这足以证明这三天这六名殿前司侍卫骑兵就呆在蒙城县城之中。这帮人为何而来?跑到蒙城溜一圈呆了三天便回京城去?所谓公干又是什么?倘若是去蒙城公干,怎不居住在馆驿之中,或者居于厢兵军营之中?绿舞和小虎抵达之后的次日上午他们便回京了,至此绿舞和小虎便再无消息。有什么人可以免受城门盘查?可以轻易的将人裹带出城?答案不言自明。问题就出在这六名殿前司骑兵身上。我敢断定,正是他们将绿舞和小虎夹带出城。殿前司骑兵是谁都能调动的么?据我所知,殿前司都点检算一个,咱们的吕大宰相也是有这个本事的。莫忘了当初五百殿前司兵马便是吕中天派往长恒县被教匪全部伏击而死的。至于当时谁是殿前司都点检?不用我多说,你们都该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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