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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喻按刀站在秀水河大桥之上,看着桥下奔腾的河水汹涌地掀起一股一股的浪潮,卷着无数的枯枝烂叶打着旋的往下游而去,间或还能看到一些死去的畜牲尸体抑或是被溺死的人的尸体。
从三天前开始,大明与秦国的斥候就在秀水河西岸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剿杀,每天都在死人,有时候还能看到身着己方军服的斥候的遗体从上游漂来,被浪卷向远方,而守卫秀水河大桥的他,也只能站在桥上,向这些战死的袍泽行礼,这么汹涌的河水,根本不可能下去打捞,也许到了下游洄水处,他们会被友军发现从而打捞起来安葬。
秀水河一点儿也不秀气,反而脾气异常狂暴,特别是现在进入了梅雨季节,无数条支流小河的水汇进了秀水河之后,使得秀水河水位大涨。而秀水河大桥,则是一座在秦国境内很罕见的八拱石桥,桥面宽阔,足以通过载重马车,这也是原来虎牢连接秦国腹地的重要的交通要道。
现在,当然也成了双方争夺的重要据点。
五天前,张喻率五百将士抵达秀水桥,开始在这里构筑防线,守住大桥,不让敌人一兵一卒通过秀水桥便是上司交给他的任务。
桥头,已经竖起了两个高达四米的筒子楼,灰扑扑的楼身,让张喻很有安全感。五天前抵达这里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修建这两个筒子楼。因为秀水河大桥的重要性,他的长官特地从上面要来了数十包水泥,这东西张喻是第一次见到。随同这五十包水泥一齐来的工匠的修筑手法也让人大开眼界。
首先是挖深坑,这河边土地湿润,好挖得很,士兵们只费了小半日功夫便将两个筒子楼八个深坑挖好,然后在这位工匠的指导之下,一根根的钢筋扎下去,包上模板,把水泥和就地取材的沙子,鹅卵石混合在一起加水搅拌,弄成泥湖湖便灌进了模板里。一天功夫,在太阳炙热的光线之下,八根灰扑扑的柱子便立了起来。
接下来一块一块从河中弄来的青石也被这些叫水泥的玩意儿给粘合在了一起,外面再糊上一层厚厚的水泥,两个筒子楼,仅用三天,便在张喻的面前树了起来。当然不美观,但在张喻的眼中,却是惊若天人。
筒子楼的下半部可以藏人,而在上半部,却是安装了四台弩机,两个筒子楼,八台弩机,能够封锁的范围有多大,张喻可是心知肚明。对于进攻者来说,在弩机的射击范围之内,就是无解的死亡区域。
连接两个筒子楼的,同样是用坚石的青石筑就,在他们的后面,安装的是两台强弩,这种强弩射整不太快,但威力的强悍,就不是普通弩机所能比得了,用研发出这种弩机的大匠们的话来说,就算是宗师级的人物,也不敢硬接这种弩机的当头一击。
这种弩机也是刚刚配置到队伍中来的,与张喻以前见过的强弩截然不同,看不到弓弦了,上弩是用摇柄,弩箭装在一个长长的圆筒子里,张喻试过一次,百米之内,能将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射一个对穿,威力之大,让他大为惊惧。
这种弩是用来破进攻者的盾阵或者其它的工具的,在张喻看来,任何进攻器具,只怕都挡不住这玩意儿一击。
张喻是楚国人,是当年组成宝清营的最早的一批士卒,当年蹈海而来的数千楚军士卒,活到现在的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其中有一半因为受伤而退役,剩下的一半仍然在宝清营中服役的士卒,去年又被将军江上燕带走了八百人。而当时决定留在大明的二百多人,都是在大明已经娶亲生子,落地生根了。
现在的宝清营的骨干指挥力量,便是由他们这些人组成的。他现在是都尉,是五百人的头儿,一人的薪资便可以养活一家人。不过他的老婆是开平郡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但不要他养家,反而给他倒贴,对他唯一的要求,可能就是要求他升官吧,在仕途之上能有一个好的发展。所以张喻在军中是相当豪爽的,像他的五百手下,基本上每个人都受过他的接济,对他忠心得很,他们这五百人,也是宝清营中公认的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部队,要不然,守卫秀水河大桥这样高风险的任务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高风险,自然就有高回报,只要守住大桥,便是大功一件。这是临出发前,营统兵将军邹正亲口告诉他的,当然,如果守不住,就要拿自己的脑袋军法从事。
张喻不在乎拿脑袋去凑数,因为他很清楚,对于自己而言,要么是守住大桥,立下大功,要么便是被敌人攻破,自己战死在这里,一个死人,砍不砍脑袋还有什么关系呢?
秀水河大桥的关键,在于这一次明军的战略,他们要将秦军苑一秋的部队顶在秀水河的西岸,让他难以大规模渡河,从而使得秦军的左右两翼突出向前,从一个正品字形,变成一个倒品子形,如此一来,身为前锋的苑一秋便不能有效的对两翼形成支援,而明军则可以轻而易举的切断秦军左右两翼的联系,集中力量,各个击破。
秀水河两岸可能的船只都已经被明军毁去,连两岸透合造木筏子的树林都被一把火烧了一个精光,秦军苑一秋部想要过河,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过一段时间水位降低,水流平缓,人还可以游过去,但大批辎重怎么过河?
张喻无法想象那场面。所以夺取秀水河大桥,便是苑一秋必然要面临的选择,当然,这样一来,也将他置于高度危险的状态之中。
迈步走到前方的两个筒子楼前,提起刀背,敲了敲墙面,传出来的声音让他很满意,昨天下雨了,他很有些担心这叫水泥的啥子不能干透,现在看起来很好,更重要的是,今天出了一个大太阳。虽然热得很,但这筒子楼可是越来越硬了。
桥上士兵们顶盔带甲,哪怕汗透了军容也是一丝不苟,而前面的大片开阔地上,一半的士卒们正吆喝着将一块块巨大的石头从河道之上弄上来,乱七八糟的放置在那里,设置成路障。
现在的明军,除开了重步兵矿工营外,其它的野战营已经换了装,以前的盔甲统统被淘汰,变成了更轻便的半身甲,虽然只防护上半身的重要部位,但士兵们的负重却因此减少了不少,对于作战倒是更有利了一些。
作为在一线作战多年的张喻,自然知道这小小的一个变革,对于军队的战斗力的帮助有多大。以前的锁子甲什么的,远远比不上现在自己身上穿的这种一体型的半身甲好。
推门走进了左边筒子楼的底部,内里一个年青人正在忙碌着,一包一包的药材,一罐一罐的成药被他分门别类的码在边上木架之上,一左一右支着两张小床,整个筒子楼底部便几乎没有了什么空间。
这位年轻人是宝清营的诸多的大夫之一,虽然不穿军装,但可也是有军职的,眼前这位来头比起宝清营中其它的大夫来头更大,是毕业自越京城太医署,那里可是诸多太医们亲自授课的地方,名震天下的神医舒畅舒大人,也是他们的老师之一,比其宝清营原来的那些大夫们,那水平可不能同日而语。
年轻人来宝清营不久,是今年刚刚毕业的一期,立功之心很是强烈,来了之后便强烈要求到最危险的地方上来,邹将军本来是舍不得的,但架不住人家立功心切,张喻的边鼓又敲得狠,没奈何只得答应了。临来之时,还警告张喻,要确保他的安全,就算自己死了,也得把眼前这位保护好。
张喻自然是满嘴答应,在最危险的战场之上,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对于士兵们有多重要,张喻可是太清楚了,那就等于多了一条命。对于大明将大夫直接配备到最基层的军中,张喻是非常满意的,这种待遇,在楚军之中是不敢想象的。也就是大战的时候,才会在后方招一些大夫,但要从前线将这些受伤的人送下去可是不简单的,好多兄弟便在这个过程之中一命呜呼。
“王大夫,准备得怎么样了?”张喻笑容满面,这位一来,他马上向士兵们高调宣布这位来自京城太医署的大夫医术是何等的高明,在张喻的嘴里,只要你不被别人爆头,受伤之后还有一口气在,那这位叫王凌波的大夫都能把你从阎王老爷那里抢回来。
对于士兵来说,太医署的大夫,以前那都是给大人物们看病的牛人,有这样一个人呆在这里,事谛于是生命又多了一重保障,那士气自然便又激昂了几分。
“我倒希望开打之后,我这里啥事儿也没有!”年轻的大夫还有几分羞涩,说话慢声细语,嘴里在说着,手里却还在有条不紊的将一些剪子刀子什么的整齐的码在架子上。
“我倒是想,不过怎么可能呢?只要在打仗,总要没一些兄弟,不过有了王大夫您,咱们就多了一条命了。到时候,还要辛苦您了。”
“这是我的份内事,怎敢说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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