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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半斤单枪匹马就杀过来了,以她出手从不祸及旁人的思想觉悟,杀得杭州横尸遍野可能性不大,估计也就让小八两马革裹尸了。赵甲第轻轻放下行李,看着客厅里把脚搁在那块当茶几的青石板上,对着一部韩剧看得津津有味,赵甲第走过去谄媚道王半斤,累不累,给你揉揉肩膀。王半斤转头瞥了一眼风尘仆仆的赵同学,耸耸肩膀。赵甲第小心拿捏她的肩头,大气不敢喘,憋屈。没办法,冬草姐闹得那一出,她是解气了,赵甲第却得上刑场面对王半斤的磨刀霍霍,可他总不能跟王半斤玩玉石俱焚。王半斤故作醒悟,坐直了小蛮腰,一半妩媚一半贤淑望着赵甲第,娇娇柔柔道八两啊,现在出息了,哪敢让你伺候,来来来,姐给你敲敲小腿,能壮阳。赵甲第白眼道好了好了,别跟我阴阳怪气,你去厨房拿刀,我缩脖子就是乌龟王八蛋。豪言放出,赵甲第还没来得及洋洋得意,王半斤就冲厨房去了,赵甲第一看挂钟,以八步赶蝉的速度奔向门口,喊道我先去接小果儿放学了啊。王半斤懒洋洋从厨房拿了个清洗完毕的大红石榴走出,骂了一声熊样。
赵甲第在楼下抽了一根烟,终于看到小果儿骑着自行车回小区,背着个放满注定是不务正业课外书的大书包,看到赵甲第,她一脸冷淡,装作不认识这么一号人,楼道内停好自行车,径直走向电梯。赵甲第跟进电梯后,两两相对,默默无语。小丫头片子一脸愤懑,看来近期被王半斤欺负打压得厉害,正一肚子幽怨委屈呢,赵甲第的孩子缘本来就算差的,王半斤更过分,少有孩子敢主动和她套近乎的
,这归结于王半斤实在太喜欢在孩子面前扮凶神恶煞,麻雀豹子这批在赵家村自小就跟着赵甲第无法无天的土匪碰上王半斤,都没辙,麻雀那么冷淡性子的一个猛人,照样被王半斤弄哭过,小果儿再逆天早熟,想必在王半斤面前还是占不了任何便宜。
赵甲第刚想要做和事佬,安慰几句,没料到小萝莉幽幽淡淡来了一句:“再过几年,王半斤就老了。女人一到三十,可就刹不住车啦。我才不跟老女人一般见识。”
赵甲第差点泪流满面。女人相妒,搁哪儿都是真理。真心不能再把小果儿当孩子了,否则迟早要跌跟头。进了屋,王半斤看到小萝莉,伸出手,后者轻轻叹气,从书包里抽出一叠书店租来的言情口袋书,王半斤拿到书后,付了二十来块钱,笑眯眯道一本三块跑腿费,数数看。小萝莉全然没有单独面对赵甲第时候的幽怨,笑容灿烂道谢谢半斤姐。赵甲第看得一阵心酸。哪里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不准确,分明是有女人的地方才有。可问题是江湖恩怨江湖了,江湖女儿江湖老,可千万别搭上自己当炮灰啊。赵甲第主动去厨房给两位做饭,一个钟头这两位女侠折腾出两荤两素一汤,饭桌上倒是其乐融融的氛围,赵甲第询问王半斤你怎么来杭州了,不曾想她的回答石破天惊:从北京市团委转到浙江了,呆两三年再回去,工资付不起房租,只能蹭吃蹭睡。赵甲第笑而不语,要不然还能咋样?吃完饭收拾完碗筷,火速去书房阅读唐绣思送到的第三份资料,又是十几二十张a4纸,第二份在北京四合院里已经消化得七七八八,按照唐绣思的说法再送三四份也就差不多,赵甲第坐在黑板下,拿着墨水笔叹息复叹息,前段时间跟赵三金通过几次电话,赵三金的意思很明确,他快五十岁的人了,再不闲下来享享清福就太对不起投胎走一遭,一到五十岁百分百要撂下担子什么都不管,那些家业,随便耍,是滚雪球赚钱还是散财做公益,都无所谓。
王半斤站在赵甲第背后,剥着石榴籽粒儿往嘴里丢,含糊不清道:“老太爷很生气。”
赵甲第轻轻道:“所以我都没敢去拜访老太爷。”
王半斤纳闷道:“怎么就转性了,赵三金给你灌**汤了?”
赵甲第盯着黑板,默不作声。
和茶馆。
和,总是一个好字眼,和气,平和,祥和。
但斜靠着一间包厢外墙壁的杭城大纨绔刘欣却神情凝重,狠狠抽烟。这是刘大公子第一次踏入这家茶馆,而且准备这辈子打死都不来这操蛋的地方,地段差,装修差,茶叶差,服务员妹子不水灵,这些都是其次,主要是里面坐着喝茶的两位十有**是摊牌了,头痛的是两个人跟他私人关系都数一数二,裴洛神,他喊姐,几乎跟亲姐一样,章东风,他哥们,从小玩到大的。他们结婚的时候,婚礼上他做的伴娘,对,不是伴郎,男扮女装,特欢乐,结果他喝酒比新郎还多,闹得比谁都凶,本来说好以后有了小孩,得认他做干爹,可刘欣等了五六年都没等到,他能等,可还没七年之痒,咋就闹到这般田地了?相敬如宾,相敬如冰,今天总不至于要相敬如兵了吧?到时候他帮谁?章东风,根正苗红的军队大院子弟,做派刚硬,在刘欣看来除了不懂情调以外,挑不出毛病,不抽烟喝酒,黄赌毒更是不沾。裴姐,总给人感觉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像是打算一辈子都不长大了,偶尔有些小神经质最可爱,相貌气质得没二话,刘欣就没在杭城找到能媲美的。他们要能在一起过日子,多好,生出来的孩子也肯定粉雕玉琢,刘欣想着以后让小娃娃骑在自己脖子上逛街就欢乐。皱紧眉头的刘欣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继续叼上点烟,顺着烟雾,怔怔望着天花板,颓丧道:“鞋有鞋样,袜有袜样,世事没样。好人就没个圆满。”
里头,茶香袅袅。
“为什么?”章东风语气平淡,可握茶杯的手却已经青筋爆起,国字脸,棱角分明,英俊而坚毅,就卖相而言,连刘欣都比不上,至于气质,章东风更是无可挑剔,一身的浩然正气。没有长辈家长不喜欢这样的后辈,这个男人低头望着茶叶沉浮,“我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什么都不管了。你和他的事情,你知道我知道,我可以忍。”
“别忍了,我替你不值。”裴洛神微笑道。
“这是我的事情。”章东风咬牙道,死死望着眼前的女人,名义上该是与他相濡以沫到老的妻子。他自认对裴洛神已经足够宽容,远低于一般男人的底线,她还要闹?还要离婚?
“你看看,婚姻哪有一个人的事情,章东风,你总是这样,不好。”裴洛神摇头道,她和他,没有共同语言,看书,他看的都是离不开硝烟的军事时政类,她看的是没营养的时尚杂志,看电影,《建国大业》他能看得热泪盈眶,而她不过是冲着一张张明星脸去的。吃饭,他一粒饭一点菜不剩,每一筷子都充满规律,而她喜欢晃悠悠慢腾腾。散步,他的步伐永远沉而有力,跟阅兵仪式差不多。都说日久生情,是讲女人,日久薄情,是男人,那他们两个就真是颠倒过来了,哦,说实话,他们其实也日得不多,但这个难言之隐,在章东风看来是一切问题症结所在的事情,对裴洛神来说没那么重要。
“我可以改!”章东风沉声硬气道。
裴洛神笑了笑,手指旋转着茶杯。穷相讥,饿相吵,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哪里会有这样的窘迫,所有人看他们都是郎才女貌,再完美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是一针见血。
“你图他什么,他有什么可以让你图的?!”章东风阴沉道。
“我不图什么,就觉得有趣。”裴洛神直视章东风的眼睛,说出一句听上去十分不负责任的赌气话。
“再等半年。”章东风颓然道。
“等你扛上大校军衔再说?”裴洛神笑道。他一如既往地追求完美啊,以他的家世地位,以他的口碑能力,离婚又如何,还能挡得住他在两杠两星加上一颗银星?
“这样你可以给我半年时间去改,直到你满意为止。”章东风自始至终都没有去喝茶。
太苦了。
“何必呢,这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弄得自己低三下四,还是对着一个花瓶。”裴洛神笑道,有讽刺,有自嘲。
章东风冷冷道:“没有半点回旋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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