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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之中,细雨飘飞,落在人身上,寒气便无孔不入地透过了衣衫,侵入到身体之内。本来应该站在堡寨顶部放哨的士兵,也缩进了堡内。
十月的风雨,虽然不到寒彻入骨的意思,但浸得久了,却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便病上一场。
十数条黑影,却在这样的夜晚里,无声无息地靠近了这个堡塞。五个人搭起了人梯,另一人身手敏捷地沿着这个人梯攀越而上,爬到顶端,两手刚好够着堡沿。双臂用力,已是如同一个猿猴一般地翻了上去,旋即一张绳梯放了下为,另外一些人沿着绳梯,顷刻之间便都攀越而上。
堡内响起了轻微的动静,但转眼之间,便又归于了平静。
一点香火在堡顶被点燃,向着威虎山方向划了几个圆圈。
雨仍然在下着,夜色依旧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从五里屯到威武山,这样的堡寨一共有五个,他们的作用就是警戒威虎山上的动静,一旦威武山上的土匪有动静的话,这些堡寨便能立即燃起狼烟,向五里屯示警。
五里屯是辽军的一个屯垦点。即为屯垦,也为封锁威武山上的土匪。这个屯子与一般的屯垦点不同的就是,屯民们都是军事化的。足足二千人的屯民,如果依屯而守的话,足以让威武山束手无策。
要知道,威虎山如今也不过只有三千战兵而已。
而距离五里屯不远的柳河县却还驻扎着五千人马。
辽军倾巢而出,并不代表着他们就对威武山视而不见了,柳河县驻扎的五千人马,虽然不是一线最为精锐的部队,却也是具有一定战斗力的二线队伍,不仅负责着整个辽州的治安,还担负着向前线转运粮草的重任。
柳河,是营州往前线输送粮草的一个最大的中转站。
为了确保这一带的安全,防备威武山的土匪趁火打劫,在发起大战的同时,辽军还动员了依附于他们生存的好几支番族部落,将这些部落整个儿地迁移到了左近。每支番部能动员的人数都不过数百人而已,但这数百人却都是骑兵,近两千人的骑兵队伍,在眼下的辽州,却是相当强悍的一股力量了。
以五里屯为最前哨,以两千番部骑兵为机动,以五千二线兵马为后援,在张仲文张仲武看来,已经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五个堡塞在相同的时间段内,几乎被以相同的方式一一拔除。一直以来,威武山上的安静让驻守在这片区域内的辽军都放松了警惕。在这两年里,威武山很少下山,已经让人忘记了他们当初是如何地将进剿他们的辽军打得失魂落魄的。
刘岩,范建走进最后一个堡寨的时候,范同手里的刀还血淋淋的,堡寨之内,十几个辽军的尸体,被迭码在一起,鲜血正在滴嘀哒哒地流淌。
“五里屯哪边一切正常!”范同一边擦着手中的刀,一边道:“黄海哪小子,只怕还在饮酒作乐呢!”
刘岩呸了一口道:“这王八,这些年来吃我的喝我的,这一次,全都要给我吐出来。范老二,萧璟那边如何了?”
“我们对五里屯的进攻发动之后,他就会带着他的人,向另外两支番部发起攻击,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天亮之前,便能结束战斗。”范同道。
“关键在于能不能将柳河的张琬吸引出来!”刘岩道:“张琬手里有五千兵,如果赖在城里不出来的话,我们还真无可奈何。”
“他肯定会出来的。”范建笑道:“丢了五里屯把我们放出了威武山这个罪名他吃不起,所以打五里屯的时候,我们的动静,尽管搞大一些。”
刘岩点了点头,回头看向黑压压的跟上来的部队,一挥手道:“目标五里屯,全线出击!”
作为一个半军事化的屯垦点,五里屯的防护是相当完善的,屯民们的居住点外,挖有宽约一丈,深数尺的壕沟,壕沟之外,便是一人多高的夯土围墙,每隔百余步,便有一个望楼,望楼之上,安装有强弩。内里除了普通屯民们居住的夯土平房之外,还有一个主堡则是包砖建筑,主堡可容纳百余士兵进驻。
不过再好的防守设施,也是需要人来完善的,当驻扎在内里的人并没有按照规定来操作的话,那么,再好的防守也不过是形同虚设而已。
就像眼下的五里屯,威虎山上的土匪已经摸到了屯外,他们依然毫无所觉。望楼之上本应该了望放哨有的屯民不知躲在哪里,整个屯子里除了主堡的顶楼还有着灯光之外,其余的地方,都笼罩在一边黑暗之中。
五里屯屯垦点的最高长官黄海,此时正在胡天胡地。
作为围堵警戒威武山山匪的第一道防线,他不仅节制着这里的二千武装屯民,还节制着在附近居住的数个番族部落。这些番族部落的一应所需,都由他调拨支付。
平素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权力?
正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吃拿卡要那只是正常地操作,只要稍稍地示意,那些番族部落,便会乖乖地给他上贡。今日白天里,可卢部便给他送来了两个野性味儿十足的部落女子,以从他这里换取一批羽箭。而这些羽箭,本来就是要配备给这些部族骑兵的。
当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围墙倒塌的声音,当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猛然传来的时候,正在一个番女身上作着最后冲刺的黄海顿时整个人一颤,一下子就萎了,猛地一个翻身从番女身上滚了下来,赤条条的突到窗边,推开窗户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长达五十步的一段围墙已经整个的倒塌了,从那上缺口里,乌泱泱的敌人正从哪里涌入到屯堡之内,对手甚至已经肆无忌惮地点上了火把。
看着那些全副武装,顶盔带甲的家伙,看着明亮的火光之下,那个正自转头对着堡顶龇牙狞笑的熟悉的面孔,黄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那个家伙他是认识的,是威虎山的二当家范建,以前经常与他作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的,在哪个时候,眼前的这个人,总是佝偻着腰,一副讨好的模样,可现在,那张脸上,满是杀气。
黄海是从军中退下来的校官,只消一看这些威虎山匪徒的装备,就知道糟糕了。这些人,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的甲胄?现在他起码看到了上千人,每个人都顶盔带甲,装备不会经辽军最精锐的军队差。
“关闭堡门,鸣响警钟,点火,举狼烟!”他嘶声嚎叫着冲向门边,半只脚跨出门槛,动作过大,一下子扯着了蛋,这才发现自己还是赤条条的。连忙又转过身来,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抱上盔甲,一头冲出了屋子。
主堡的大门在夜间一向是紧闭的,内里住着的他的亲兵,此时也都涌到了堡顶,与黄海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煞白煞白的。
因为此刻,在屯垦点内,正在上演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一场出其不意的突袭,一场全副武装的精锐军队对上连武器都没有来得及拿稳的武装屯民,顷刻之间,五里屯便已经是血流成河。
而此时,在距离五里屯约五里远的地方,萧璟牵着马,站在夜色之中,在他的身后,大约有一千骑兵。
这是他这大半年来,辛苦联络的结果。另外两个小部落依附了他,使得他能集结的骑兵达到了千余骑。
“开始了!”黑夜之中,一骑飞奔而来,冲到了萧璟身边,大声道。
“全体上马!”萧璟翻身上马,抽出了腰间弯刀:“目标,可卢部,杀光他们的男人,可卢部所有财富,我分文不取,全部都归你们。”
可卢部是这里的番部之中最大的一个部落,全族骑兵有近六百骑,平素在萧璟等人面前,自然也是耻高气扬的,而黄海,也正是利用可卢部来压制其它的小部族。
萧璟自然不会去联络可卢部,反而第一个要消灭的就是他。
听到萧璟的话,另外两个小部族的族长都是双眼放光,可卢部可有数千部民,萧璟既然不要,那他们两家,每家能分得的就很可观了。
要是以往,他们自然不敢去招惹可卢部,但现在,有了萧璟领头,而且萧璟不知抱上了那根大腿,居然为他们弄来了全套的甲骨,上好的刀枪,弓箭,像铁箭头的羽箭以往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特别珍惜的,但萧璟一次性地却给他们每个部落分了五千支。他们每家只有两百余骑兵,每个骑兵一下子便能分到二十支这样的羽箭,于他们而言,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怀揣着杀光可卢部男人,瓜分他们财产的梦想,这千余骑兵隆隆地冲向了可卢部落驻扎所在。
五里屯黄海绝望地看到主堡之外的屯民们要么被杀,要么高举双手跪在泥泞之上投降,而威虎山的土匪们,正在向着主堡靠拢过来。而他指望的番部骑兵,却连影子都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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