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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是过所上写的‘亲戚’。萧云卿说,那人已经不在长安,他们明日要以寻人不得,盘缠缺乏为借口,将过所上的居留期限延长。
宁儿应一声,邵稹正要走开,想了想,又回来:“宁儿,你摆个可怜的神色我看看,比如……腹饿了求人给饭吃。”
“求人?”宁儿狐疑地看着他,却见他神色认真,片刻,把眉头变作八字,做哀戚妆:“这样?”
“有些生硬。”邵稹摸着下巴,“那日萧云卿不肯去官衙,你求他时的模样,还记得么?”
我怎知晓我是如何模样。宁儿哭笑不得,却眨眨眼,回忆一下,微微睁大眼睛望向他,杏目含光。
“这样?”她问。
邵稹看着她,有一瞬的凝滞。
“就是这样。”他笑笑,“去更衣吧。”说罢,转身走开。
宁儿看着他匆匆的背影,皱皱眉头。要去求人么?她心想,那过所,似乎十分严重呢……
邵稹走出好远,仍觉得步子浮浮,似乎一直感到宁儿的视线黏在背后。
心还在猛撞。
果然,他做不到。
他应该调戏下去,就像以前一样,说“哭两声”、“笑一个”,等宁儿发觉,恼起来,他痞痞地走开,尽显山贼本质。
可是,当宁儿那么望着他,他只觉像是有谁在他心里烧了把火,烧得兵荒马乱。
他以为自己想通了,就可以淡然对待心底的那些心思,可以像刚开始那样无拘无束。但当他与宁儿那样对视,宁儿一个眼神,就能逼得他落荒而逃。
邵稹望着天空,不禁苦笑。
这就是他前面坏事做得太多,老天给的惩罚么?
他难得良心发现,重拾节操,却让他每日受这样的折磨?
他长叹一口气,觉得十分忧郁。
过所上写的那位“亲戚”,住在南城。邵稹和宁儿都穿着旧衣,一副十足的边远小民长途跋涉之态,风尘仆仆地在那坊间转了一圈,最后,去找里正。
里正倒不多为难,听完邵稹一番骗倒菩萨的说辞,又验了过所,在上面落印,准了延期。
宁儿站在一旁,什么表情也没用上,就看见邵稹拿着过所,向里正行了礼。
她赶紧也跟着行礼,询问地看着邵稹。
邵稹唇角一弯,带着她出去。
“就好了?”走出屋外,宁儿忍不住问。
“嗯,好了。”邵稹一路走到马车前,解了绳索,头也不回地说,“上车。”
宁儿看着他,觉得有些奇怪。
从客舍出来,他似乎一直用后脑勺对着自己,说话时,看也不看她。
宁儿心中疑惑,正想问问,忽然发现马车走的路并非来时的方向。
“稹郎,我等去何处?”宁儿问。
“去见些故人。”邵稹道。
故人?宁儿想了想,忽而明白过来,邵稹曾在长安待过,当然会有些故人。
她以为所谓故人,是少年时认识的伙伴,可邵稹将马车赶往了西市。
长安的西市,各地各国商贾来往其中,汇集天下宝货。偌大的街市中,人头攒动,行人接踵摩肩,喧声鼎沸。
马车走进去有些麻烦,邵稹轻车熟路,绕开人群,到了西市的东北角上。
载满货物的马车辚辚走过,一处货栈前,人来人往,十分繁忙。
宁儿下了车,望见货栈前的几辆空马车上,写着“曹”字。
“孙大!”邵稹朝一个正与人算数的中年人打招呼,那中年人回头,看看邵稹,眉头一展,“咦!这不是邵郎?”
邵稹笑笑,拱手道:“多年不见,还认得我。”
孙大还礼,笑道:“怎会不认得。”说罢,眼睛忽而瞥向宁儿,“这是……”
“表妹。”邵稹解释道。
“哦!”孙大眉头一扬。
宁儿早已习惯了别人半猜测半暧昧的目光,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邵郎今日光临,不知所为何事?”孙大是生意人,不多废话,笑眯眯地问。
邵稹道:“无他。近来要在长安落脚,想租一处宅子,来跟你打探打探消息。”
“宅子?”孙大道,“我们家四郎门道最多,邵郎何不去问他?”
邵稹道:“他不是在利州么?”
“前两日回来了。”孙大说着,往门里喊道,“四郎!邵郎找你来了!”
未几,只见一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宁儿看去,竟是利州客栈里的曹茂。
曹茂见到邵稹,满脸讶色,再看到宁儿,忽而变作了然。
“我早说信你有鬼,”他一脸心照不宣的笑,瞥着邵稹,“啧啧,寻商州的亲戚都寻到长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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