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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散花楼,琴台,都去过。”米菩元乐了,“哦,锦官街上有一棵老银杏,又高又大,树荫遮了半边街。”

宁儿高兴地笑:“是呀,那银杏有几百岁了,成都人都叫它老丈树!”

米菩元看着她,忍俊不禁,琥珀色的眼睛泛着光,像猫儿一样。

“小郎君,那小娘子是你的妇人么?”卖浆食的妇人问邵稹。

“嗯?”邵稹挑着几块饼,打算路上充作糗粮,道,“不是妇人,是表妹。”

妇人感叹:“真好呢,妾小时候也常望着父兄带着出去,到处看看,可直到嫁人也没成过。”

邵稹笑笑:“是么?”

她可不是我带着出来的。他心想着,忍不住回头,忽然看到宁儿正跟一人说着话,神色兴高采烈,愣了一下。

“郎君那表妹真好看,水灵灵的。”妇人夸道。

邵稹却没有回答,迅速地掏钱给了妇人,站起身来。

“你是成都人么?”米菩元好奇地问,“我等逗留成都时,住在竹笠巷,房屋主人也姓胡……”

“成都大了去了,不知你说的是城东的大竹笠巷还是城西的小竹笠巷。”一个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不疾不徐,米菩元吓一跳,回头,却见是个跟自己一样个头的汉人青年。

邵稹看着他,目光如清凌微风,将他上下扫了个遍,未几,却视若无物地转向宁儿,将手里的布包递给她:“收好,路上的糗粮。”

宁儿正聊到兴头上,被邵稹打断,只得冲米菩元笑笑:“我去去就来。”说罢,把布包放到马车上去。

她才放好,却见邵稹也走了来,解了拴在树上的绳子。

“上车,走了。”他说。

宁儿一愣,不禁往米菩元那边望去,他也是一脸讶色。

她觉得该去道个别:“我……”

“快上车,再迟了,今夜要宿在野地里。”邵稹催促道,说着,一掀袍裾坐到了车前,拿起鞭子。

宁儿无法,只得上车,抱歉地朝米菩元挥挥衣袂。

商旅中的明眼人看着,都笑了起来,有人朝米菩元喊道:“菩元胡人郎,那女子有个汉人郎君,你就别做梦啦!”

米菩元哂然,望着宁儿远去的车驾,挠了挠后脑。

太阳照在头顶,风吹得舒服。

邵稹赶着车走了一段,忽然觉得身后的车厢里安静得出奇,回头看去,车帏仍然掀着,宁儿又倚在车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该不会是为了刚才那个胡人?邵稹心里道。虽说自己确是故意搅了人的好事,可他觉得没做错。那是个来历不明的胡人,又是商贾,要是杜司户和夫人在世,那人过来搭讪都休想。再说了,胡人有什么好,鼻子太高眼睛太深,头发又黄又卷,宁儿要找也不能找这样的。

邵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天大的好人,不仅认真还杜司户的债,还为他看着女儿,还操心她的归属,朝廷该给他立个牌坊才对……

“稹郎,”这时,宁儿忽然道,“方才那位米郎,他去过成都。”

“嗯?”邵稹回头看看她,“又如何?”

“我很是想念成都。”宁儿轻声道,“稹郎,你会想成都么?”

“会。”邵稹笑笑,“怎么不会。”

宁儿回忆着从前,目光闪闪:“成都最好了。我还记得有一回,我父亲和你祖父带着你我去青城山么?路过一道山溪,我父亲还带着我去拾卵石子,你祖父看到了,也带着你去,后来,我挑了三颗十分好看的,带回了家,你还送了我一颗。”

邵稹:“……”

他很佩服宁儿的好记性,时日过去那么久,邵稹想破脑袋,也最多只有个似是而非的影子。

“你在你大伯家里,很想成都么?”邵稹问。

“嗯。”宁儿说,停了停,补充,“我大伯母不让我出门,我每日在家中,只能想这想那。”

邵稹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道:“等你在商州找到了舅父,可央他许你回去祭扫父母,这样,你就能回成都看一看了。”

“是呢。”宁儿听他这话,觉得有理,转忧为喜。

邵稹运气不太好。他想早些赶到县邑,就跟路人打听着近路走,不料反倒走了远路,入城之时,太阳已经要下山了。

这是一座小邑,供寻常旅人歇宿的客舍,只有一处。

“主人家,两间厢房。”邵稹把大包小包背在身上,进门就说。

客舍主人道:“这位郎君,敝舍只剩一间厢房。”

“一间?”邵稹讶然。

“今日人多,这是最后一间。”

“一间……一间怎么住?”宁儿发窘。

邵稹亦是犹豫,这时,外面又来一人,问:“主人家,有房么?”

客舍主人正要说话,邵稹忙道:“一间就一间,我二人宿下。”说罢,大步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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