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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突如其来,众人皆愕然,顺着她的手指,目光一下聚集到表情僵住的田郎脸上。

田郎看看他们,又看看宁儿,却一脸懵懂:“我……”

“田老七,你的旧识?”一人道。

“田老七?”宁儿茫然,望着田郎,“你不是姓……”话没说完,她的头已经被田郎紧紧抱在怀中。

“表妹!”田郎声音激动,“原来是你啊!表妹!”

众山贼:“……”

阳春时节,山里的风依然带着些寒凉,顺着木屋墙板的缝隙飕飕地透进来。

宁儿坐在一张简陋的矮榻上,好奇地望望四周,只见除了榻案之外,物什少得可怜,最大的摆设不过是角落一口木箱。

“你不是叫邵稹么?”宁儿已经不再害怕,朝站在门口的那人问道,“他们为何叫你田老七?还是个药名,田七……”

“不是田七。”田郎,不,邵稹望了望门外,确定无人偷听了,才把门掩上。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坐在木榻上的宁儿,狐疑又烦躁。

榻前的案台上已经摆着饭食,有肉有菜,宁儿饿了一天,口水早已流到肚子里去了。

“没人看着,放开吃吧。”邵稹早看出她眼里的绿光,一语道破。

宁儿得了这话,犹豫了一下,终于拿起碗筷,低头吃起来。

邵稹在木榻的另一边坐下,手摸着下巴打量这女子,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宁儿被他盯得不自在,停住筷子。

“我看我的,你吃你的。”邵稹道。

宁儿听话地再度埋头苦吃。

“你到底是谁?”半晌,邵稹疑惑地说,“我们以前认识过?”

“你不认得我了?”宁儿抬头。

“是有些面善,让我想想……”邵稹认真而诚恳,拧起眉头,“洛阳琉璃街的柳香?嗯……不像。扬州花栖馆的红妩?也不对,你年轻多了……利州白桐巷的小青……还是隋州的阿纨?不是?永州?定州?秦州?长安?”

宁儿:“……”

“……哦对了,”邵稹眼睛忽而亮起,一拍脑袋,“你是剑南人,那是万安春香馆的凝翠!”

宁儿的脸忽然红起来:“万安春香馆?那不是伎馆么……”

“不是么?”邵稹更加疑惑。

“你真不记得我了?”宁儿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泪摇摇欲坠。

邵稹哑然,正要再说话,却见宁儿背过身去。

“你……你也背过去,不许看。”她红着脸说。

邵稹一头迷雾,依言背过身。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邵稹忍不住偷偷回头,只见宁儿低头翻着自己宽大的裙子,不知在干什么。

好一会,她终于抬起头来吁口气,手上竟多了个折得扁扁的包袱。

邵稹:“……”

“回头吧。”宁儿把包袱放在榻上,轻快地说。

邵稹装模作样地转回来,只见她把包袱打开,里面有好些物事——零碎首饰、铜钱、小块糗粮、针线、火石……还有一张发皱的纸。

“看,这个。”宁儿把那纸在他面前展开,“你还记得么?”

邵稹的目光落在上面,忽而凝住。

那纸已经泛黄,上面一行一行的字迹却清晰,苍劲而熟悉:洛阳人邵文显,永徽四年正月立契。银钱五千文,得钱即还。立此契,画指为验。钱主杜阅,举钱人邵文显。

“邵文显”三个字上面,端正地压着一枚红色指印。

“原来你是杜司户的女儿。”邵稹看了半天,恍然大悟。

“你记起来了。”宁儿欣慰地说。

邵稹使劲地回忆:“你叫杜……”

“杜宁。”她说,“你以前来我家,也跟着我母亲叫我宁儿。”

邵稹扬扬眉,不置可否。

邵稹祖籍洛阳,家中自前朝起就世代从军。邵氏武功出众,邵稹的先人曾以高功官至卫尉丞。可惜后来,邵氏的官运一直不佳,只有邵稹的父亲官至上府果毅都尉,可惜邵稹十岁那年,他随军征突厥,再也没有回来。邵稹母亲早亡,父亲去世之后,邵鹕惜,还没出一年,他就故去了。

“那时我父亲想把这契书烧了,”宁儿把契书折好,重新收进包袱里,“我母亲却不许,说借了就是借了,后来又留给了我。”

“嗯。”邵稹应了声,“于是如何?”

宁儿望着他,双目期盼:“父债子承,你既然认了,就还钱吧。”

原来是想着这个。

邵稹悠然抱胸看着她,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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