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别两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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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花园</p>

亭中原本正在下棋的两名男子让人将棋盘撤了下去，然后换上了茶，而在亭外站着一前一后站着两名女子，前面的女子一身简单的浅蓝色纱衣，外搭一件白色透热的纱衣，头上依旧是简单的一根木簪束发，而这根木簪之上，依稀能够看出有一个“玉”字，在她身后的女子则是一身简朴侍女装。</p>

两人不同的是前者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漠，甚至要比之前更加的冰冷，周身的寒意让人忍不住心中一颤，后者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和以往的性子完全不一样，不过两人也是有相同之处的，那就是眼睛都有些红肿，很明显是哭过许久。</p>

“臣女拜见皇上、王爷。”李玉歌没有丝毫的感情，冷淡道。</p>

对于她的性子玉国上下基本上都是知道的，再加上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情，原本这几个月是因为顾梦祁的缘故所以能够看到不一样的李玉歌，现在顾梦祁被关在牢中，性子愈发冰冷实乃正常。</p>

安源旭点点头，看着两人的模样，李玉歌倒还好，但慕雅看起来就有些绷不住了，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都有些动容，顾梦祁刚一受刑，从王远开始，还有不少官员壮着胆子过来求情，现在算是真正步入正题了。</p>

“郡主过来所谓何事？”心知肚明的安源旭装作疑惑道。</p>

李玉歌抬眸，目光在他旁边坐着的安源夜那停留了一瞬，在这一瞬间，她的眸子愈发的寒冷，若不是刻意克制，心中那一抹杀意便会随着流露出来。</p>

李玉歌沉默了片刻，身后的慕雅将纸张恭敬地捧在手上，四周的花像是感受到了一股寒冷的气息，纷纷随着风远离了两人，随后哪怕再不想说，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究还是说了出来。</p>

“臣女……来这是为了有始有终，虽顾梦祁欺我几月，目的为了求娶臣女拿到兵权，现如今身份暴露，自古成了亲拜了堂便是夫妻，即便顾梦祁是女子身份，她不仁，玉歌不可不义，故臣女来此见她一面，与她和离，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李玉歌极为冷漠道，没有一丝感情，甚至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p>

听到她的话，安源旭并没有做声，而是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安源夜，现在毕竟是他在审讯顾梦祁，多多少少还是要询问一下他，这样的话，也不会引起怀疑。</p>

安源夜微眯了眼，虽然玉梦两人和离是他一直以来都坚信的事情，可那都是之前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算计的局，但现在李玉歌的做法不得不引起他的怀疑，顾梦祁从女子身份暴露之后，按道理来说夫妻关系直接作废，可李玉歌却亲自登门解除关系，从某方面来说，李玉歌的心里是将顾梦祁当作自己的夫婿。</p>

想到这里，安源夜心中不悦，但没有明面上没有表达出来，从心里他是不希望李玉歌去牢房中探望顾梦祁的，但现在毕竟安源旭在场，而且李玉歌这是来送和离书，从根本上来看是往顾梦祁的伤口上撒盐，疼上加疼，若是他伤的是顾梦祁的身，而李玉歌伤的则是心，倘若他不让李玉歌去牢房，那么反倒是他不近人情，也会引来她的不满。</p>

可李玉歌这样做，真的是出于她本心么？这该是有多么理智，多么心狠啊……安源夜心中竟有些畏惧道。</p>

安源夜面带着笑容转过头来对上安源旭的目光，点了点头，缓缓道：“难得郡主有如此之心本王自然是不好意思拒绝，正好顾梦祁经过一晚上的修养已经苏醒了过来，给郡主按个手印是没有问题的，若是她不配合，本王在旁也能帮着郡主一些。”</p>

言外之意，若是顾梦祁情绪失控不愿意和离，他便找到理由当着李玉歌的面折磨顾梦祁，让她看看她所谓的夫婿究竟是怎样一个狼狈模样。</p>

像李玉歌这般清高冷漠的女人，应该会厌恶那样一个顾梦祁吧？至少，安源夜是这样认为的。</p>

也许，这就是安源夜得不到李玉歌的原因，因为他不懂女人，不懂一个女人若是真正爱一个人，哪怕有再多自己之前厌恶去接触的东西，她都会为那个人破例。</p>

换句话来说，她不是厌恶与人接触，她只是不喜欢你罢了。</p>

李玉歌衣袖下的手指被自己捏红了，她自然是明白安源夜的话，虽然之前与顾梦祁说过很多，但是她将和离之事拖到了现在，已经违背了之前所说的话，况且她让临柯去牢中监督顾梦祁用膳，同样说过她会来，但现在，她又食言了。</p>

顾梦祁会不会情绪失控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顾梦祁见了她一定会害怕和自卑，因为曾经的他可是说过，他会保护自己，可如今却反了过来。</p>

呆愣了片刻，李玉歌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一些动静，反应了过来，瞥了一眼安源旭，行礼恭敬道：“那就有劳王爷了。”</p>

说完，跟着安源夜带着慕雅便向天字牢房那边走去，一般天字牢房的环境还不错，可里面的刑具，也是极为恐怖的，要知道，那里边关押的，可都是朝中官品极高的罪臣，在那里面当狱卒，同样提心吊胆的，只要出去一个，一旦报复起来，小命玩完。</p>

看着李玉歌远去的背影，安源旭站起身，侧身看向自己身旁的顾煜，看着他那强忍着心痛的模样，心里极为不好受，但李玉歌是谁？她可是极为理智的人，因为顾梦祁她已经破例太多了，现在的伤害，以她的性子，日后必定腥风血雨。</p>

只不过现在，伤害顾梦祁的同时，李玉歌还在折磨自己，那天在李府，他同样为她的做法倒吸一口冷气：太可怕了。</p>

那日，李府</p>

“那皇上，我可否也有一个选择？”李玉歌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紧不慢道。</p>

安源旭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又不好意思表达出来，定了定心神，疑惑道：“但说无妨。”</p>

李玉歌看着顾煜，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一旦牵扯到李家，我会毅然决然的与梦祁和离，但和离也是要一个固定的时间，皇上既然让安政王作为审讯官，那么我也有我的选择，而我的选择便是在梦祁受刑之后，与他和离。”</p>

“李玉歌，你这是要她的命！”安源旭还没有开口，一旁的顾煜忍不住怒吼道。</p>

平时他都会叫一声妹妹的人，现在因为顾梦祁直呼其名，这还是他进来李府为数不多的一句话，竟是带着怒火，但他确实忍不住了，身为哥哥，他很清楚自家妹妹对李玉歌有多么喜欢，可现在李玉歌却说出这样的话，这叫什么？伤了身之后再在心上扎一刀么？</p>

安源旭感受到他情绪的bao动，第一时间便伸出手抓着他的手臂，以免情绪失控伤到李玉歌，现在她的身子还没恢复，就算是恢复了，那也经不起顾煜情绪失控下的动手。</p>

被抓着手臂的顾煜紧皱着眉，扭过头看向了他，只见安源旭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这般冲动，到时候和他解释，毕竟是自家“媳妇”，所以他后退了一步，站在安源旭的身后一言不发，但是脸上的神情还是能够看出他此刻万分不满。</p>

安源旭眼眸复杂的看着床上神情冷漠但眼眸却格外寒冷眼角带着一丝微红的李玉歌，知道她在说出来之后她自己的心也不好受，同时也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p>

以安源夜的手段，顾梦祁身上受到的伤必然不会轻，李玉歌选择在受刑之后去与她和离，一则是可以探望顾梦祁，二则可能将顾梦祁那最狼狈、脆弱的模样记在心里，然后布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p>

李玉歌是冷静理智的，但也是可怕异常的。</p>

“朕答应你，不过毕竟是安源夜为审讯官，你这虽然是去送和离书，但终究只是一个探望顾梦祁的理由罢了，现在的情况就连顾侯爷都进不去，你父亲同样如此，将你放过去，以和离为由，多多少少有些牵强。”安源旭沉思道。</p>

李玉歌勾唇冷笑道：“皇上不必担心，安政王一定会带我进去，因为，他巴不得我伤害梦祁，甚至在她伤口上撒盐。”</p>

安源旭一怔，随后笑了起来，笑容间带着苦涩，叹了一口气，点头道：“你倒是将人心看得极为透彻，布局也比朕想象中的要精密多了，一直以来，朕都以为朕在掌控全局，但现在看来，很多事情并没有朕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你的要求朕答应了，只要你想做的事情，也都去做吧。”</p>

对于他的反应，李玉歌像是意料之中一般，手指轻轻触碰了弓弩的表面，眼眸中多出了一份温柔，这温柔是她怎样去掩饰都无法藏匿的，明明最为擅长隐藏情绪的她，已经不止一次在外人面前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了。</p>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来源于那个叫顾梦祁的人。</p>

李玉歌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顾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缓缓道：“相信我，哥。”</p>

站在安源旭身后的顾煜身子一颤，因为这一声“哥”，哪怕他再怎么疑惑，终究还是读懂了其中的含义，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两个人的事情就让她们两人自己解决吧，他就算是再生气，也无可奈何。</p>

见顾煜没有说什么，安源旭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淡淡道：“既然是决定了的事情，就去做吧，感情上的事情，朕也不好去干涉，而且朕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看到你这样，朕倒是看透了不少。”</p>

“那玉歌真心希望皇上能够真正看透。”李玉歌转过头，淡笑道，这一抹笑容中，含着冰冷。</p>

安源旭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身为皇帝的他，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够任着自己的性子去，不过李玉歌倒是提醒了他一点，或许有些方面，真的需要看透本质，然后做出选择。</p>

……</p>

一路跟着安源夜走进了天字牢房，在看到李玉歌的时候，所有狱卒都呆愣了一下，对于这位安阳郡主，他们可是清楚得很，如今见到本人，此等容貌让狱卒们都看呆了眼，不过心中却没有半分不敬，这样的女人，是他们所无法亵渎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