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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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识离世前说过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你和我很像。</p>

被jian/jin的那段时间，唐欣时不时就听她这样说上一句。原本唐欣觉得那是莫识没来由的疯话，或是她自我沉醉的话术。可经过这半年来的休养，唐欣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仿佛真的住着个莫识。</p>

其实她还是不懂，为什么莫识会那么笃定自己一定还会反抗。明明自己伪装的很好，而事实上，她一度把自己也给骗了，这套自欺欺人的手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和莫识生活的那段时间，曾有很多瞬间，唐欣真的沉迷其中。她像是找到了此生不会再遇到的懂她、知她又肯疼她的人了。</p>

喜欢一个人的优点这不难，可莫识连同自己的缺点也一并爱了。</p>

这实在是太难了。</p>

唐欣打开那尘封已久的电脑，插上电源，坐在402的房间里，画面带着她回到了曾经。</p>

唐欣没有着急去看最新的录像，而是翻找着，有没有莫识以前的模样。她翻了很久，终于在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找到了标注日期为两年前的视频。</p>

视频的角度依旧是监控录像的视角，里面的莫识正在被厉燃鞭打着。唐欣原以为莫识会反抗会求饶，会和大多数人一样对疼痛和羞辱趋之若鹜。可她就那么挨着，一下两下，直到打出血痕来也绝不叫一声。她始终瞪着那双闪动的眸子，看着厉燃，看着他的鞭子他的失态他的滑稽样，一声不吭。犹如一个蓄势待发的弓箭，随时在找一个时机射穿他的心脏。</p>

唐欣想起自己，仿佛也是这样。从来没对莫识的威逼利诱低过头……难道当时自己望着她那恶狠狠的眼神，都被她看成了自己的眼睛吗？</p>

莫识在唐欣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p>

往后再找，又找到了很多厉燃死后，莫识将那些离家出走的人狠狠折磨的视频。虽然最后都没有要他们的性命，但他们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即刻就会晕倒。每每到最后，莫识只会靠在阳台上往外看去，仿佛是没有找到那个会反抗她的人一般，失望透顶。</p>

直到，唐欣的出现。</p>

自那之后，莫识的笑容多了许多。不是毫无感情的假笑，而是真情实意的笑容。有的时候在唐欣背过去，看不到的地方，莫识的嘴角都是上扬的。此时的她与之前的视频大相径庭，说是两个人也不为过。</p>

莫识的笑容带着轻松，是她拧巴至极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p>

看到这，唐欣停下了。她捂着脸，心里很乱。这个女人，成功地在自己的人生中留下了重重的痕迹，而现在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连她的葬礼都没能参加。</p>

莫识，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你把刀冲向你自己的时候，到底希望我做什么……？</p>

带着这样的疑问，唐欣打开了那日的视频——</p>

莫识脸上的疯狂还没有完全褪去，青筋都留在上面。可就是让人看着特别绝望，是赴死之人应有的表情。她轻轻地说：“你，就是下一个我。”然后，唐欣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着自己，促使自己把手中的刀往前cha/去。</p>

不是莫识的力量，也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内心深处……那个不曾被唤醒的恶魔，握着自己的手往前刺了过去。唐欣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手指麻木不堪，可刀子的触感却铭记于心。</p>

就是在那一刻，莫识唤醒了真正的自己……！</p>

刀尖cha/ru皮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那不同于切割生肉，而是真真切切地刺穿血管伤及内脏，从体内深处发出的震颤。对方会因为这样的攻击而变得渐渐没有力气，呼吸也逐渐虚弱，一切的活性一切的疯狂都在这一刀中趋于平静。</p>

莫识嘴里吐出了鲜血，而也是这一口热得滚烫的血，浇醒了还在回味的唐欣。</p>

莫识的手渐渐垂下，流血和创伤让她像是一条刚上岸的鱼，开始呼吸困难，表情也变得痛苦难堪。她的力气尽数被解掉，整个人朝着唐欣的身上瘫去。越来越多的血，染红了唐欣的衣衫。</p>

“我……不……不是我……”</p>

“……别怕，你做的很好……”莫识轻声地说道。</p>

“不……我没想……我……我……对不起……”唐欣终于流出了真情实意的泪水，她或许真的在那一刻变成了恶魔，可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了莫识。莫识，从未想过要害自己……</p>

“什么……对不起……？你……没必要和我说对不起……我虽然会死，但……我永远活在了你身体里……”莫识把自己的胸口的血用力地抹在唐欣的身上，“我说过，我们很像……你尝过了第一次……总会有……有……第二次的……我会在……地、地狱……”</p>

“不是这个！”唐欣哭着大喊道，她紧紧抱住了莫识，在鲜血的洗涤下，那个谎话连篇的撒谎精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自己，仿佛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p>

“对不起莫识……！！我是想说……当年桥上，对不起……”</p>

莫识睁大了眼睛，她自诩不是一个好人。在取下厉燃头颅后，她就一直这样以为了。可是，这句迟来的道歉，突然让她觉得，这么多年……都是闹剧……</p>

她仿佛，从四年前的某天起，就一直在等着这句对不起了。</p>

要有人告诉她，坚持下去，是对的。努力逃跑是对的。嫁给一个魔鬼，不是她的错。被送回这里，被打掉孩子，被其他人侮辱，都……不是她的错……</p>

莫识的眼里充满了泪水。</p>

“唐欣……谢谢……你走吧，我会在天堂等着你的……”莫识奋力一推，将唐欣推离自己的身边，而自己则是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最后的空气。</p>

唐欣踉踉跄跄地逃走了，随后也因体力不支晕倒在楼道里。</p>

就是此刻，监控下的莫识抬起她颤抖的手扯住了自己的衣角。她把衣服裹在插在自己胸口的刀把伤，反复来回，用自己仅有的那一点力气擦拭着刀把上的指纹，将唐欣的存在彻底抹掉。</p>

然后双手握住刀，伪装成自杀的模样。</p>

她冲着监控摄像头望去，轻轻地一笑，释然且自由，闭上眼睛，再也不动了……</p>

坐在电脑前的唐欣捂住了嘴巴，极力去遏制住自己的哽咽。她一直都很好奇，自己是怎么逃脱警察的怀疑，原来……莫识做了这些。</p>

唐欣重复播放了很多遍，莫识最后的那抹笑容。那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最放松的神情。一直重复到天黑，窗外渐渐开始飘起零碎的雪花，唐欣逐渐开始理解一切。</p>

唐欣回来后，何夏陪她一起拍了好几个合作。她们都没想过做网红接一条推广，竟然可以一次挣四五万，这几乎是她们原来在嘉新文娱半年的工资。</p>

做网红还真是好……</p>

何夏能感受到，唐欣是真心想要做好自己的频道和口碑。所以人也越来越成熟，以前那个说干就干，动不动跑到最危险的地方做卧底记者的唐欣已经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二十代后半的知性女人。</p>

她们之后也拍过很多主题，去过很多地方，遇到过很多人。但唐欣永远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像是一个稳操胜券的老手一般微笑地看待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