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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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眠两手捧着热水，不好意思地说：“太麻烦你了佟佟姐，我自己可以过来的。”</p>

话音刚落，就见佟蓉不赞同地皱紧了眉，“这怎么行，你现在是病人，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办？”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坚定，“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十点，我去接你。”</p>

司眠哑然，不再与佟蓉争辩，头却低得更低了。</p>

她想起了自己上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心理类疾病的相关知识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普及，她只觉得自己特别没有精神，昏昏沉沉的。</p>

后来发展的更为严重，她能够听到并且看到许多人说话乃至走来走去，那些人的脸模糊又清晰。她心里是很清楚的，自己生病了，也许是非常严重的病。</p>

司眠那时候住在姑姑家，她对姑姑司明说了这件事，司明不以为意，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p>

姑姑是这么说的：“你有病？我看你也是有病，给你吃给你穿你有什么病，我一个人养三个孩子我才是有病！”</p>

刚上高中的司眠也曾试着求救，可是没有人来。她的声音被截断在喉咙里，没有人能够听见。</p>

到后来她整夜整夜地不睡觉，她不敢开灯，怕姑姑骂她浪费电，只好自己用被子裹住脑袋，企图隔绝脑子里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声音。</p>

她甚至能感觉到脑子的神经在突突地跳，十四岁的司眠在不足一米五的小床上来回翻腾着，漫长的黑夜像一张巨口，她看向天边，软手软脚地爬上了窗台。</p>

姑姑和表弟表妹睡得正香，司眠恍惚间甚至听到了她们沉稳悠长的呼吸声，她往楼下看，仿佛能看到那巨兽的胃里，深渊般引诱着她。</p>

司眠想跳下去，她甚至已经坐在了窗台上，两脚悬空，只要向前挪动一下就可以得到解脱。</p>

过分清醒的神经，疲惫到极致的大脑，都像是抵在她后腰上的尖刀。那些声音在说：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p>

声音越来越大，乃至震耳欲聋。司眠死死地堵住耳朵却隔绝不了那些声音，她生平第一次想到了死，是不是死了就会解脱？是不是死了就会没有痛苦？</p>

司眠的眼前是模糊的，也许是汗流到了眼睛里，也许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司眠啜泣着往前倾，两手撑在窗台上，想要纵身一跃。</p>

“司眠！”一声几乎劈开的尖叫。</p>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巨力，司眠被拖了回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p>

司眠躺在地上，眼前是模糊的姑姑的脸。司明趴在地上抱着她，滚烫的泪水滴在她的脖颈上，“你疯了？！要死死出去，别死在我家里！”</p>

司明大受刺激，披头散发的，一直抱着她不肯撒手，“还好你没死，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我哥交代……”</p>

司眠累极了，她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渐渐的，她睡着了。</p>

第二天司明就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诊断出她患有重度抑郁症。</p>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司眠厌倦了所有，她不再去上学，不愿意吃饭，不愿意讲话，不愿意动弹，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天，又一天。</p>

她好像再也不用强撑笑脸，只是木然地坐在那里，看着表弟表妹还有姑姑担心的脸，想笑，可没有力气，想告诉他们不用这么担心，可张不开嘴。</p>

在一夜之间司眠对所有的事情失去了兴趣，除去发病的时间外她一直都在发呆，时不时用手指逗弄着她房间的那盆含羞草。</p>

吃药让她变得意识昏沉，每天都昏昏欲睡，可到了夜里又睡意全无。她看着浓重的夜色，一直坐到天亮。</p>

直到下了第一场雪，司眠才终于意识到，她已经在家呆了近六个月。不经意间看向镜子，原先刚到肩膀的头发已然过肩，她摸了摸发尾，突然想出去看看。</p>

“什么？你要出去？不行。”司明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p>

司眠还是不说话，自顾自地穿鞋穿外套，将围巾塞进领口，不让冷风有一丝可乘之机。</p>

司明看她执着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道：“我跟你一起。”</p>

司眠看了她一样，“不用，我就去楼下走走。”</p>

司明固执地摇头，起身穿外套，“不行，你现在是病人。”</p>

病人。司眠浓密的眼睫微颤，垂下眼帘不再说话。</p>

也许是回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这顿饭吃得沉默寡言。不过司眠平常的话也不多，佟蓉还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抓紧时间吃完便将她送回家。</p>

“记住了啊，明天上午十点，别忘了。”佟蓉叮嘱道。</p>

司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关上了大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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