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姐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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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一到家我就给张老师去了电话，明确表示做不了。</p>

这是我第一次出尔反尔，答应下了的事却又变了卦，我是于心有愧的。虽然隔着屏幕，但我就像犯了错被抓了现行，在电话这头低着头和张老师说了很多句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在我的坚持拒绝下，张老师只好无奈接受了。</p>

放下电话后我终于轻松了，但脑海里闪过和小雨相处的那三个小时内发生的，我还是会从心底抗拒她。这个叛逆少女的后劲十足。</p>

那天我费了很多口舌，才终于让小雨同意至少移步到课桌上，哪怕她不听也让我完成我的教学任务，就在我以为接下来可以顺顺利利时，小雨不负众望又将我打败了。</p>

我指着课本上的题认真给她讲解，“你看这题中的x……”</p>

“我这个后妈是个les，看不出来吧？”</p>

后妈。les。说不吃惊那是假的。</p>

我眼神和她对上时才发现，她说出这句话时有多轻蔑，我想，她一定比我想象中还不喜欢方阿姨。我不可能接她的话，继续点着题，“和y的关系是……”</p>

我知道她不会听的，但我没想到她直直盯着我又来了一句，“我爸呢，是个gay，怎么样？我这家庭是不是绝了？”</p>

她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仿佛说出这些她十分骄傲，我忽然不是那么讨厌她了，我更同情她，我觉得她的如此叛逆和家庭关系是分不开的，她终究是个缺爱的孩子，和普通小孩不一样的家庭环境让她也变得和普通小孩大不一样了。</p>

我依旧没有接她的话，只想继续讲题，却猝不及防被问了一句，“你呢？”</p>

“嗯？”</p>

“我说你呢？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p>

我淡定抿了抿唇，一副为人师长的模样道，“这样直白地问别人性向，是不太礼貌的哟。”连我最受不了的“哟”字语气词都用上了，我只希望这尊活菩萨不要再跟我肆无忌惮说任何关于les或者gay。</p>

“哦我知道了，你喜欢女的。”她无情指出。</p>

才对她起了那半分怜悯之心现在又全没了。</p>

我镇定地继续讲，“x和y是正比关系那么……”</p>

没有否认是因为我就是，我不想撒谎，可也没有去肯定是因为我是个胆小鬼，我企图不用撒谎也不用承认地蒙混过关。</p>

我的小姑奶奶，求您做个人吧！我不想你第二个家教老师来的时候，你也会一脸轻蔑跟她说，我上一个家教老师是个les，你呢？</p>

但当小雨继续毫不在意语出惊人“我也是”三个字时，我手颤了颤。</p>

在她跟我讲述了一大堆七七八八后，我们的距离还是没有一丝拉近，直接体现在我依然没有理会任何她对我隐私的打探，或许她只是想聊天，但我只觉得很冒犯。</p>

在我怎么都不开口偏题的坚持下，小雨大概也觉得没了趣味，没有再继续逼问我的隐私，也没有刁难我，闭着眼睛让我完成了我那日份的教学任务。</p>

当真十分艰辛的一次家教。</p>

其实那天我还是没忍住好为人师了一把，在结束了教学后，我和小雨说了一些话，现在想起来十分自以为是。</p>

“小雨，存在即合理，这样的家庭不代表什么，你还是你。”</p>

我甚至摸了摸她红色的头发，发自内心给了她一个微笑，“所以小雨，谁都没有错的，les没错，gay没错，爱没错。”</p>

她没有答我的话。</p>

所以在接到方阿姨电话后，我对于我多的那几句嘴简直肠子都悔青。</p>

“小雨说对你很满意，她说除了你谁都不要，所以能不能请你不要拒绝。我可以再加钱。”</p>

“真不是钱的事。”给的已经够高了。</p>

“是小雨有什么地方冒犯您了吗？”</p>

方阿姨的好教养让我没办法太狠心，我解释了一些，“我本身不是很喜欢这种问题少女，这也是我的问题，所以方阿姨对不起。”</p>

“但是小雨很喜欢你，说不定你来教她的话，她会慢慢变好呢？”</p>

我扶额，我真的没从她的为难里看出半点喜欢，或许就是那几句装逼的话蒙蔽了一个初二少女的心吧，“方阿姨，真的很抱歉。”</p>

但我没想到，我再度因为好素养没有立马挂断对方的电话，却因此听到了一个让我日思夜想的声音。</p>

我下意识把手机贴在脸上，恨不得钻进去听，我脚指头都紧张地蜷了起来，等到那声音消失了，我立马开口，“方阿姨！”</p>

“在的。”</p>

“我继续做！”</p>

“太感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个饭行不行？就明天怎么样？”方阿姨这个后妈当得很称职，在我改变主意又答应了后，她的开心我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十二分。</p>

“没事。”我本来这样回，但我马上想到电话那头是两个人，“不是，您现在在做什么？我是说，您现在方便吗？”</p>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方便的。”</p>

我急忙又开口，“我听到您那边还有一个是吧？没关系，一起行吗？”</p>

脸皮我也是没要了。</p>

“是有个朋友，但是刚才她已经走了，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吧？”</p>

“嗯……那就，好吧。”我给她报了个地址，她来得很快，接上我到了一个高级餐厅。</p>

“我们随便吃点就行，没必要在这里吃的。”</p>

“没事，来吧，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继续留下来。”</p>

“额，呵呵，好的。”我尴尬地笑了笑。</p>

我愿意留下来，是因为姐姐。</p>

虽然她在电话里说的那句，“你就这么忙？和我喝杯咖啡的时间都要忙事？”声音并没有在我身下时动人，可她的声音就是有种魔力，能让我瞬间失神。</p>

好听，真的，我不骗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