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篇·公车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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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人在死前会回忆起自己的一生，然而我的一生又算个什么……</p>

当腕上表的指针再一次固执地指向18:30分的时候，公交车沿着它固有的线路在下一站稳稳当当地停住了。</p>

我习惯性地握紧橙黄色的扶杆，心脏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p>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车内一下涌进来许多人，刷卡的“滴滴”声一个接着一个，等到最后的硬币落入钱箱，车门机械且沉重地合上了。</p>

冬天的车厢暖气打的十足，人一多，空气混浊稀薄，我渐渐呼吸困难起来。</p>

一个急转弯，有人不小心撞在我身上。</p>

“抱歉。”</p>

对方的脸模糊一片只听得见声音——30岁左右，男性，这是我对一个陌生人的全部认知。</p>

“没事。”</p>

我反应迟钝地回应，低下头贴紧了扶杆，老老实实搁在腿边的手却不停地颤抖，而颤抖是在车窗玻璃的反光中，目睹着那个人一步步走到我身后发生的。</p>

就算人山人海，她还是能发现我……</p>

胸口猛地贴在背上，一条瘦削的腿自然而然地挤进我努力并紧的腿间微微向上抵着，胯骨不正常地与我紧紧挨住，我甚至能隔着牛仔裤试到那灼人的热度。随后一只冰凉修长的手抬起来握住我头顶的扶手，随着一路的颠簸与我状似不经意地碰撞、摩擦，而我，被夹在车窗与那个素不相识的变态之间动弹不得了整整三年。</p>

四周每个人的目光都被牢牢定格在了手机的屏幕上，有谁能来发现这一切？制止这一切？</p>

没有。</p>

所以那个女生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将另一只手勒在我胸下让我贴她更紧，靠在我耳边，压抑什么似的问道：“你叫什么？”</p>

我害怕地浑身战栗，哆哆嗦嗦地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p>

冰凉的手掌开始逐渐向上，攀在胸上就停住了。</p>

“叫什么啊。”</p>

她再一次以不耐烦的口吻逼问我，见我还是不答话，就将胸上的手掌猛地收拢，于指缝间挤压着我正在发育的部分，痛得我差点失声叫出。</p>

我紧张地看向周围，没有人投来一个惊奇的余光，从来没有。</p>

车门突然这个时候开了，吹进的一股冷气新鲜干净，我想都没想就要跳下车，那人却一下收紧了手臂，力道大到我肋骨生疼。</p>

“你家好像不住在这儿吧？”过了一会儿她又道，“要跟我一起回家吗？”</p>

这句话，我都不知道她重复了多少遍。</p>

“不……不要……”</p>

而我，也害怕地回答了一遍又一遍。</p>

“程尚恩！”</p>

有人在叫我。</p>

我拖着行李箱和大包小包艰难地转过身，在大一新生重重叠叠的人影中辨认着。</p>

“这儿呢！”来人用力地拍了下我的肩膀，由于奔跑而喘着气，兴奋道，“我刚还在担心大学里没个认识的人，没想到你也考上了N大！”</p>

我面对着当时的班长南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我自己也没想到……”</p>

像我这么笨的人也能考上大学。</p>

“对了，你姐呢？她怎么样了？”</p>

……永远都是这样，无论什么人和我说话，前面的铺垫是什么，有多长，话题的中心终归会落在我姐姐身上，从小到大，我也习惯了。</p>

“S大……”</p>

南荟咂咂嘴，道：“我就知道，永远都望尘莫及。”</p>

接着她就被家人叫走报名领东西去了，而我唯一的家人此时应该在S大的校园里得意地为程尚艺忙前忙后吧……</p>

还记得临行前父亲说：“你的大学反正离家也不远，自己能行的对吧？”</p>

是不远，坐火车七个小时的路程而已。</p>

等领着日常用品踏进宿舍时，里面混乱的忙碌令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p>

夹着缝隙小心翼翼地挤进去，在找到自己的床位后我也陷入了忙碌之中，只是这种忙碌，是我一个人的。</p>

一直浑浑噩噩熬到了晚上，熄灯后，就是交流感情，建立友情的时间。</p>

在长时间的沉默后终于有外向一点的人率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氛围道：“我叫柳惠，你们呢？”</p>

“张楚楚。”</p>

……</p>

介绍到我的时候突然就夏然而止了。</p>

我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向别人交代自己的名字，时至今日仍然令我恐惧，这是一种难以跨越的障碍，因为它和某种过去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无论在开口前我做了多少准备。</p>

突然手电筒闪了一下，但似乎照的是我上铺的方向，随后我听到有人说：“对面上铺都贴着名字了，怎么没人啊？”</p>

接着那人对我道：“同学，你知道自己上铺是什么情况吗？”</p>

“不……不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