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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管切开1确实不算什么太难的术式,操作简单,步骤少,对医疗器械的要求也不高。之所以在现代手术分级中定位2级,完全是因为颈部解剖结构的复杂性,以及失败后的危险性。
气切最早使用的是一根光秃秃的短截金属管,但很快因为无法固定而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伊格纳茨使用的银质牛角形人工气道已经有了现代的雏形,只需开孔后将管子置入其中,然后两侧拉上绳带固定在脖子上即可。2
近现代对管子的更新换代其实都在方便操作者和降低危险性而已,真正重要的手术步骤还是插管前的开孔。
脖子是人的要害之一,在从没上过手或者对解剖一知半解的人眼里,这块区域太过特殊,容错率低。下刀时难免会带有恐惧感,因为心里实在没底。
伊格纳茨肯定不是这类人。
论对尸体的解剖次数,他绝对是顶尖的,对于颈部的结构他早已了然在胸。即使没有真正实操过,但多年外科手术的手感不会骗人,丰厚的经验也会帮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在这种情况下,他或许有些紧张,有些焦躁,但精神却会比平时更集中,就和之前对付腹股沟疝一样。
卡维就是这么判断的。
他手里拿着沾了斑驳血迹的枕巾站在一旁,看似全神贯注,但看着稍纵即逝的机会从指间溜走,心里难免懊恼。因为只要不出现意外,伊格纳茨就能成功挽救拉斯洛的生命。
然而意外一直是个概率问题。
当一件件低概率事件汇聚在一起后,只要再稍稍倒霉一些,原本绝不该发生的事就会立刻发生。
在长时间疲劳和醉酒的双重作用下,伊格纳茨的手已经有些失稳,加上拉斯洛持续缺氧,留给他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
最早的气管切开一般选用纵切口3,操作粗暴且非常直接,直接一刀扎穿皮肤和气管前壁,给人工气道导管腾出空位就行。
但欲速则不达,他的第一刀太急,选择的位置有些偏,在穿透喉结下皮肤后并没有直接命中气管。等再想去找气管位置的时候,视野已经被冒出的鲜血盖住,什么都看不见了。
卡维很快用枕巾擦掉鲜血,并且尽量暴露出了需要彻底分离的肌肉和颈深筋膜。
伊格纳茨做的刀口确实歪了,违背了气管切开必须保持正中的要求,但还有补救的机会。卡维用枕巾遮掉一些不必要的地方,暗暗帮忙放正了视野位置。
“老师”
“嗯,我知道,位置歪了。”
突如其来的一刀让拉斯洛疼得浑身发抖,嘴里呜呜呜地乱叫。身后纳雅的哭泣还在继续,周围又满是同僚们冰冷的目光。
伊格纳茨硬顶着压力重新握紧手术刀,用手指指腹压迫两侧皮肤尽量止血,他需要重新做出一个新的切口。
第二刀
这次位置没错,刀尖整个沒入了肌肉筋膜的正中线。从伊格纳茨对手感的反应来看,似乎已经切中了气管。
但伊格纳茨使用的手术刀很小,刃宽不足1,这样的切口显然还不够。为了让直径超过1的导管顺利穿入气管,还需要扩大切口,起码得达到2才行。
成功在即,切开术只剩最后一个步骤。
但就在这个时候,积压在体内的大量酒精、疲劳以及在成功度过第一步后稍显放松的心态,让伊格纳茨犯了一个只在19世纪才会出现的小错误。
他并没有改变刀刃的方向往上挑开气管,而是选择直接向下继续切开气管。
位置越往下气管周围的血管越丰富,这一刀下去肯定会出不少血。卡维本来想劝,但反应跟不上他手里的速度。话没出口,刀子就已经划了下去。
不过细想之下,他也觉得没什么。
毕竟是19世纪,气切是个新兴手术,操作自然毫无规范可言4。
伊格纳茨本来就没有缝扎周围小血管,也没有分离开肌肉筋膜和切入点的甲状腺峡部。这一系列操作下来,所过之处都会造成损伤,往下切也不过是损伤些小血管,只要没超过气管的第五环就行了。
可让两人都没想到的是,拉斯洛的颈部血管和常人不同,有着特殊变异5。
伊格纳茨的手指敏感度非常高,刚察觉到不对劲就及时收了手。匮乏的气切临床经验让他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切到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现在算成功还是失败。
忽然,一股极强的刺激强逼着拉斯洛挣脱开贝格特的手臂,弯曲着身体剧烈呛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咳嗽拉扯上周围伤口,挤开手术刀的同时还喷出两注鲜血。不论是高度还是颜色都在告诉卡维,伊格纳茨的刀刃肯定切到了动脉。
瞬间房间里乱做一团。
围在最外圈的内科医生们纷纷后撤,生怕献血沾上自己干净鲜亮的礼服。
站在床头的贝格特被强大的力量震开,但之前的经验告诉他必须第一时间控制住病人,所以又赶忙上前压住了拉斯洛的肩膀和脑袋:“再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伊格纳茨离伤口最近,肯定首当其冲,眼睛鼻子上全是血,只能暂时退了出去:“我看不见了,快给我块布。”
身后的纳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条件反射下递去了自己的手帕。但当她从人缝间看到自己父亲的时候,眼泪水又哗哗地掉了下来。要不是法托拉德在身边强拉着她,说不定会立刻扑上去大哭一场。
整个房间里,唯一保持住镇定并且想到补救办法的只有卡维。
他两眼一直看着伤口,避开了血注,也马上想到了出血的位置6。在其他人还在慌乱的时候,他已经用枕巾压住了整片伤口:“老师,肯定碰到动脉了,需要尽快结扎!”
伊格纳茨擦着脸,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外科器械箱:“针线针线找到了!”
“老师,再给我一把鸦喙钳。”
“钳子给!”伊格纳茨抹干净血迹,丢掉了手帕,“你刚才看到出血位置了?”
“嗯,应该就在切口的最下端,估计是供应甲状腺的动脉。”
卡维接过钳子,一边无视着拉斯洛的喊叫,小心擦拭着伤口,一边靠新冒出来的鲜血尝试准确定位出血的区域。
19世纪的针头和丝线都不够纤细,肯定没办法好好处理这根动脉。卡维只能用鸦喙钳眉毛头发一把抓,索性用周围残留的筋膜包裹住破口,做一次性结扎。
“运气不错,破口堵住了。”
鸦喙钳的夹持力度很低,卡维只能慢慢抬起一个角度,放出一部分空间供伊格纳茨做结扎:“老师,只要缝合住这块组织应该就能彻底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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