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遗憾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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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太夫人一怔，“怎么哭了？”</p>

南柯立刻把人转了过来，就看到他一向乐观爱笑的妹妹，此刻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p>

似乎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为什么忽然哭了出来。</p>

通红的眼睛下意识迷茫地望着他。</p>

一瞬间，他眼眶也红了，轻声道：“……怎么了？”</p>

“是害怕吗？别怕，二哥在呢。”</p>

涂窈抹了一把脸，看着一手湿润，摇了摇头。</p>

不是……她没有怕。</p>

她只是有些突然涌上来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本能的情绪。</p>

还有……</p>

胥池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还有遗憾。</p>

蒋太夫人沉默半晌，了然地笑笑，“……因为你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吗？”</p>

涂窈下意识地点了下头。</p>

蒋太夫人拿起帕子，擦了擦她的眼睛。</p>

边轻声问：“小毛，你知道我几岁了吗？”</p>

涂窈红着眼小声说：“……七十五。”</p>

老太太笑着点头：“是，七十五了。”</p>

“我这一生，二十岁接管家业，一手撑起当年风雨飘零的蒋家，千难万险都熬过来了。”</p>

“年轻时，是有些莽撞冲动，却也遵循着不做恶事，常做善事的原则。”</p>

“有时候，我也会抱怨老天不公，可又想已经是身居高位，纵使再难，也比那些普通辛劳的人好过了太多。”</p>

扪心自问，她算是一个好人。</p>

蒋太夫人叹道：“如果真有因果报应的，我想不通为什么会半生孤苦。”</p>

涂窈刚擦干的眼泪又落了下来。</p>

她可以凭着本能去安抚那些或是悲痛欲绝，或是黯然神伤的情绪。</p>

可这样能以寻常口吻说出来的苦往往最让人束手无措。</p>

她重新看向涂窈：“所以啊，这个问题，小池没办法回答，你也没办法回答，这是正常的。”</p>

“因为就算你们回答了，我也无法去接受。”</p>

她今年七十五，已经是数着日子过的年纪。</p>

纵然如此，如果当年那场意外确实是人为，她大可拼着一身力气去查，去找凶手，替她的孩子们去报仇。</p>

可偏偏蒋鹏口中的意外是……天罚。</p>

这样一个听起来可笑，却又被他说得信誓旦旦的原因。</p>

她大可不信，可今天这一场闹剧还是在她心里留了痕。</p>

轻而易举地勾起了她埋藏近二十年的痛苦。</p>

可如果选择相信，她又该找谁去报仇呢……</p>

去找那片突然出现的暗礁，去找那团带偏邮轮的黑雾？</p>

还是像蒋鹏那样，请来各式各样的神佛，去自省她原本就不存在的罪孽？</p>

……</p>

纵使相信，她无能为力。</p>

人生至此，万般无奈……</p>

蒋太夫人轻轻抚摸着女孩的眉眼，声色平静：</p>

“……不知道怎么回答，就不回了。”</p>

“今天你们也累了……”</p>

她顿了顿，轻声说：“我也累了。”</p>

“……你们就先回去吧。”</p>

……</p>

病房门重新被扣上。</p>

扣上的一瞬间，涂窈回过头，透过缝隙看过去。</p>

年迈的老人就这样躺在空旷的病床上，像一座孤零零的，贫瘠的老山。</p>

涂窈沉默着，一步一步朝前走，又三番四次地回头。</p>

身后，南柯和胥池久久地盯着她。</p>

“她情绪不会太快恢复，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p>

和涂朝夕不同，南柯有着良好的修养，尽管这句话让他不是很高兴，他还是温和有礼地回道：</p>

“……好，谢谢。”</p>

说完径直朝前走，追上了涂窈。</p>

胥池停留在了原地，目视前方，看着两兄妹走出视线外。</p>

和涂窈不一样，南柯似乎没有受到一丝一点的影响。</p>

因为他不信神佛。</p>

和科米尔一样，把刚刚那一幕当成了蒋鹏面临穷途末路发的疯。</p>

……事实上，他也不信。</p>

但他信涂窈。</p>

胥池回到了车里。</p>

车子还停在西门，透着车窗，对着那堆被南柯燃烧成灰烬的神像，一点一点整理着思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