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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大概半个时辰,晏云棠叫醒唐母。万宅的女使端来一盆清水,夏蝉伺候祖孙俩洗了脸,然后相伴来到前厅。
聊了一会儿,万松年夫妇将众人引至后院的一处小园子。不同于别家,都是适逢宴请节日,临时有需要了,才临时在家中搭个戏台。万家却阔绰大气,直接在自家园子里建起一座戏台。
自打来了汴京,唐母有一年多不曾听过南戏,当下全神贯注,看得津津有味。
晏云棠举目四望,左顾右盼,见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个个乐乐陶陶,就连晏鹄都沉醉其中。她百无聊赖地想着真是怀念电影电视啊,我都在这待了十几年了,无奈艺术底子太薄,文化底蕴不深,始终欣赏不来戏曲。。咿咿呀呀,哼哼唧唧,不知道在演些什么名堂。。
午间睡足了,晏云棠又无法再依靠周公来打发时间,只得干坐着。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发现座位上不知不觉竟少了几个人,她便也假意要出小恭,带了夏蝉,溜去后院闲逛。
万箴家这座宅院,处处透着奢侈,彰显着富贵。每根柱子,每处亭榭,每颗铺路石,目之所及,无一物不散发出铜钱的味道。
“不知道万家和唐家,到底谁更有钱啊。。不过,万家的风格还真不是我的斯代袄。”晏云棠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处人工开凿的清泉旁。泉水中央横亘着一座用奇石怪岩堆砌而成的假山,泉水大概连通了院外的山泉或者小溪,水是流动的,穿过假山时,水打在山壁上,叮咚作响。
这一处景致倒是迥异有趣,让晏云棠耳目一新。她径直走到假山旁边,又发现在假山中间,竟还开凿着一个小小的山洞,洞内架着一座精雕细琢的乳白石桥,刚好可供一人穿行而过。
晏云棠正欲踏上石桥,假山另一边忽然响起说话声,经由山洞传入了她的耳内。她连忙回头,将食指放在唇间,对着夏蝉“嘘”了一声。稳住夏蝉之后,她又命夏蝉在原地止步,然后独自悄悄踏上石桥,再悄悄步入洞内。
晏云棠和夏蝉本就是闲逛,所以走的慢,加之都是姑娘家,步态轻盈,原本也引起不了什么注意,即便发出了一点半点的声响,也被叮咚作响的泉水声给盖住了。因此,对于她们的到来,山洞对面的人毫无察觉。
当下,几个回合听下来,晏云棠听出对面有两个人。又从声音判断出,他们是一男一女。
男声“这并非是我何时去告诉我们母亲的问题,而是你何时去告诉你母亲的问题。”
女声“我母亲是什么样,哥哥难道还不清楚吗?这件事,我们需得绕过她,先求得我们母亲的同意。在沧州把事情定下来,那之后就算我母亲知道了,她也无法再干涉。”
我母亲,你母亲,我们母亲,来来回回,把晏云棠听得稀里糊涂。
男声“你让母亲如何同意?如今这样的情况,若处理不当,是要遭世人诟病的!我看,是没有法子了。”
女声“哥哥这意思,是要对君儿始乱终弃吗?!”
哦?始乱终弃这种词都用上了?难道有奸情?嗯?什么?等等,君儿?哎?莫非。。?
晏云棠脑子里嗡嗡一片,边听边胡乱猜测。
男声“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意思。”
女声“可是你我都很明白,汴京此行,母亲是何用意。。哥哥,我不想嫁给箴表哥!”
嗯?箴表哥?万箴?!那这女的当真就是梁婉君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她要嫁给万箴?那。。那我今天干嘛来了??
此时的晏云棠,脑子里是一团浆糊,无头无尾地听了半天,越听越糊涂。
她的好奇心一瞬间上了头,想一窥对话男女的相貌,看看是否应了她的猜测。于是,她提着胆子,悄悄摸摸,小心翼翼,往前继续挪出几步,伸长了脖子往外探。
映入她眼帘的,果真是一男一女。他们正相拥而立。女子把头伏在男子肩头,背对着晏云棠。男子屹然伫立,朝女子那一侧低着头,看似是正在同她亲昵。
眼见着看不到他们的脸,晏云棠又担心被发现,正想退回几步,那男子适时地把头抬了起来。晏云棠定睛,那清晰立体的侧脸,不是梁澈还是谁。
果然。晏云棠心想。
天哪,这不是**嘛!晏云棠又是一惊。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
晏云棠回想起她两岁时,曾经在杭州晏宅里,撞见唐容和莫铮的私情,暗暗纳闷我这是穿了个什么胎,怎么专做这种撞见人家私情的事。。只是,这回更高级了。不仅是私情,还是兄妹**。。
脚下的这座石桥被隐在山洞内,桥下就是那汪清泉,常年潮湿,使得石桥边上的石头,都长了一层青苔。晏云棠只顾讶异和回忆乱想,往后倒退时,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这一摔,“噗通”一声,自然就把晏云棠的存在,呈现给了对面的梁澈和梁婉君。
兄妹俩吓了一跳,连忙分开,跑过来一探究竟。与此同时,晏云棠正跌坐在桥上,花容失色,裙角和锦履上都沾上了青苔和污渍。
彼此呆住,六目相对。
梁澈半张着的嘴在宣示着惊愕,梁婉君瞪圆的双眼在表达着惶恐,晏云棠每根汗毛都在显露着尴尬。
好了,这回不是撞见,是撞破。晏云棠在心里叫苦不迭。
晏云棠有些失了方寸这下我该怎么做?上去。。打个招呼?嗨,我撞破你们的奸情了?额。。还是,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说办就办。晏云棠双手撑地,一骨碌爬起来,扭头就跑,丝毫不给梁澈和梁婉君反应的时间。等在洞外的夏蝉,还没反应过来,也被晏云棠一把拉过,飞也似地跑起来。
晏云棠拉着夏蝉,中间一刻也不曾停下,一路跑回了戏台园子的墙外。二人大喘着站定,等着呼吸和心跳平稳下来,再互相给对方整理好,比晏云棠心里还乱的那跑飞的发髻和衣裳襦裙。
夏蝉问了她一句,没有得到答复,便很知趣地闭了嘴。这也是每逢正式场合,晏云棠都会选择带上夏蝉,而不是流萤的原因。
主仆俩惊魂甫定,重新坐回唐母身边。经过这一场风波后,晏云棠的一双明眸,分外专注地盯着正在上演的南戏,而她的一颗心,则十分专注地回想着方才看的一出好戏。所幸在座的每个人都被戏曲吸引,彼此并无过多交流,这给了她充分的时间,去整理梁澈梁婉君以及万箴的关系。可直到小厮来请众人用晚饭了,晏云棠还是云里雾里,她一时觉得自己理清了,一时又觉得还是很迷茫。
整个晚宴期间,梁澈倒是像无事发生过似的,依旧该吃吃该喝喝,面不改色。梁婉君的神色举止,却与早先初见时的端庄优雅大不相同,时时透着一股不安的气息,好几次看向晏云棠,都是憋了一肚子话想说的表情。
可晏云棠就怕与她对视,因此全程眼皮都不曾抬过,只顾忙着夹菜,忙着吃肉。坐在近旁的万箴,一寻到机会就在她耳边低语,侃天侃地,晏云棠没什么心思听,一概以“呵呵”和“嗯”敷衍过去。但瞅着万箴那副样子,她觉得,不管内情如何,他应该都是不知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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